老兵四川尋夢

        六十多年前,正值中國人民進入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時期,一批二十二三歲的美國孩子不遠萬里來到中國,由于當時美日在太平洋戰場激戰正酣,這些孩子多是經太平洋、地中海、北非、幾乎是橫跨大半個地球,才來到東方古國的西南邊陲地區,再來到了昆明、成都。在這裡,他們與那些遠在歐洲、非洲與“軸心國”、“納粹”英勇作戰的弟兄一樣,也穿上了飛行夾克,駕駛的戰鷹飛行藍天。所不同的是,他們的後背上,都缝上由中英文書寫的“求助函”,其實面對死亡,在地面死和空中亡完全是兩種心態。

        在那個烽火連天的年代,無論是盟軍高級將領還是這些在空中馳騁的“大兵”們,他們的心裡都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隨時隨地都可能像塊石頭一樣從天上急速墜落到地,據不完全統計,在二戰期間,僅只在中國戰場上,單是空軍,美國就有近兩千餘名優秀飛行員長眠于此,近三千架不同型號的飛機如同撕裂的金属片,從印度汀江一直到昆明、叙府(今宜賓)、雙流、新津這塊土地上。

        彈指間六十年,當年那些活存下來的“孩子”們,如今早己過知天命之年,或許他們在年輕時怎麽也沒想到會對這塊曾流過鲜血的土地如此眷戀,以至到了風燭殘年,依舊不辭辛苦一次次跨越大洋,來到這個讓他們一生都為之魂牽夢繞的地方。

        2003年11月2日又一批“二戰”盟軍老兵,當年陳納德將年麾下的原十四航空隊(飛虎隊),美國第十航空隊(駝峯空運隊),第二十航空隊(駐新津機場B-29重轟炸機隊),43名隊員組成的2003“駝峯、飛虎歷史大追踪”旅行團由北京飛扺成都。

(第二十航空隊徽章)

        老人家們是十月下旬從美國各地滙集到洛杉磯,其中有帶着孫女從西班牙、瑞士等地趕來。人一旦到了年老,懷舊是一種本能的心態,從2000年至今,老人們每年都要結隊來到中國,大多從北京直飛昆明,他們也知道,第二年是否還能再來,己經是個末知數了,確實,來中國的老人一年比一年少!在由西安飛往成都的旅程中(西安漢中機場,很多老人曾駕機在此降落過。)當得知飛機己進入四川境內,老人家們就抑制不住激動之情,紛紛靠近舷窗前辨別地標,努力搜索着腦海裏的依稀記憶,希望能尋找到一絲當年作戰的痕迹。是啊!這裡的天空任何一個角落,他們都曾馳騁過、作戰過。

        原十四航空隊隊員第308號轟炸機組的Mrsz. Juanital. Stacher老人還記得,當年在廣元上空駕駛戰機和日本人捉對厮殺,在俯衝那一剎,能清楚看見地面的老百姓拍手、鼓掌。此時,老人靠在舷窗旁,在想什麽?或許他在想當年那群拍手豉掌的中國百姓今在何處。

        飛機在成都双流機場降落那一瞬間,老人們興奮地對地陪翻繹說:「就好像當年駕着P-51野馬式戰鬥機返回基地(雙流)一樣!」除新津機場外,雙流和太平寺兩個機場是當年老人們起降最為頻繁的地方,不僅是因為這裡是一個重要的補給基地,而且從前方撤下來的傷負也大多要以這裡轉運。當飛機穩穩停靠在廊橋後,眼前的一切已物人事全非,走出機艙的老人們只有通過那條長長的跑道作為 “基準點”,才勉强能“測出”當年的場站、宿營地、餐廳等位置。在太平寺機場,當年場站護士,瑪格莉特.露易絲小姐還真是一眼就找到了場站救護點,方位是對的,只是原來的平房不見了。西方傳統的價值觀是處處“以人為本”露易絲還曾搶救過兇神惡敜煞般的日本兵。老人回憶說:「好像不曾有那些經過醫冶後幡然“醒悟”的事情發生….」到成都的第二天,老人們参觀了新津機場,“二戰”期間這裡是美軍第二十航空隊基地,當年,素有“空中保壘”之稱的B-29轟炸機就是從這裡起飛轟炸日本本土。

(B-29 空中堡壘重型轟炸機)

        2001年成都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飛虎隊”、“駝峯空運隊”,那架西岒雪山美機殘骸,正是由這裡起飛。準確的情況是1944年8月20日下午,近六十餘架B-29浩浩蕩蕩從新津機場起飛,這次轟炸目標是日本八番鋼鐵基地,轟炸結束後,等到再次進入中國境內返回基地途中,天色已黑。對于還未進入“電子時代”只靠“羅盤”指示方位的螺旋槳飛機,還是相當麻煩的,十一名滿臉“稚氣”的大孩子駕駛鋼鐵大鳥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他國高空,遭遇了似手比轟炸還要艱巨的挑戰!九十高齡的羅伯特老人清楚地記得,當時他是二十航空司令部中尉電報員,由于黑夜,己無法保持编隊,指揮部下達那道解散编隊的命令,就是從自已手中發出的。

        格林威治時間1115z,在華東“太湖”附近,整個编隊在此解散,各自飛返目的地四川新津機場。

        格林威冶時間1215z,一架隶屬二十航空隊444聯隊667小隊(AF444th Croup.667thsquadroh),编號6286的B-29最後一次與司令部通話後,就再也沒有返回基地,似乎永遠消失在夜空中。另外一架编號340的B-29機尾射于T/Sgt-Alan D. Dunipace是最後看到這架B-29的人,位置也是在太湖上空。這架機組人員親切的稱為“祈禱的螳螂”(praying Mantis)的6286號飛機失踪後,一連幾天,美方先後出動數架飛機在航線上搜尋,中國政府也發動百姓查找協助救援,大家為“祈禱的螳螂”的平安在心中默默禱告,但直到抗戰勝利,三年内戰結束,那架“祈禱的螳螂”也沒有再現。

        1999年,成都兩家媒體竟然為究竟是誰先發現這架己在西岭雪山四千米高度“靜臥”五十年的6286號B-29争執不休,似乎是誰先發現、殘骸就歸誰似的。2000年6月,終于有十幾人上到“大雪塘”處,用了三天時間,通過金屬探測儀才找到一根天線,幾塊皮鞋底,幾塊玻璃碎片等物,“祈禱的螳螂”和那十一位孩子在天國裡可能也不會想到,“螳螂”的整體殘骸,在“大躍進”年代就己經被五十名“右派”手拖肩扛地弄下山回爐改造,據在附近居往的老鄉說,當年聽到飛機撞山引發的爆炸聲後,過了幾天才上山,發現三具呈爬行狀的屍體。這說明,飛機失事後,機組人員並沒有立即死亡,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們盡全力爬出機艙,可惜,没有救援才死亡。那三個爬出機艙的孩子在生命即將結束那一刻,想的是什麽,是想回到大洋彼岸温暖的家嗎?

        鄉民們搬走了飛機内一切能搬動的物件,無論是否拿回去用得上,在十四年後五十名“右派”們運回只是飛機骨架,假若沒有迷航或許“祈禱的螳螂”十一位組員就不會粉身碎骨,今天也會來到中國故地重游,就在這些老人中間。在新津機場,記者只能說出美軍在華犧牲的大概人數,老人們就對我伸出大姆指,四十三位老人家是美國民眾的滄海一粟,但却能代表大部份美國人民的心,一個能牢記歷史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

        在成都大學路,居住着一個老人,他就是原“中美混合團”一大隊B-25轟炸機駕駛員逾八旬的張義聲老先生,張義生先生在抗戰時期屢建戰功。老人家說1944年至1945年8月間,他多次駕機從梁平起飛轟炸台灣、香港等地,當時為他護航的正是駐防在衡陽的混合團第五大隊的P-40及P-51戰鬥機群,老人家說,那時見到並不識的戰友駕機護衛在左右,心頭的熱血齊湧上來,轟炸日本鬼子基地時,渾身是勁!
(本文摘自大陸 成都市天府早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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