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武士的最後一役

        空軍官校學生在校訓練必讀的兩本教材一為德國的「德意志的紅武士」厲秋芬男爵傳,另一為美國人「血戰飛行馬戲團」列根巴果原著,兩者皆為一次大戰的兩個空軍王牌英雄人物,早期的空官學生沒有一人不讀過這兩本自傳。

        「紅武士」曼菲德.封.厲秋芬(Manfred Von Richthofen)是近代史上是最富盛名的空戰英雄。不僅因為擁有擊墜敵機高達八十架確認的紀錄,更創立了現代的空戰戰術,建立長機、僚機協同作戰的模式。而他作戰時旺盛的鬥志與謹慎的行動,不僅令他創下傲人的紀錄,獲得同胞的讚賞,更贏得敵人的尊敬。

        與第二次世界大戰眾多納粹德國空戰英雄相較,「黑色惡魔」哈特曼(Hartman)以驚人的三五二架紀錄排第一,擊墜紀錄超過兩百架的有一打以上,超過一百架的更不可勝數。但人們心目中的空戰王牌仍是「紅武土」厲秋芬,只因他具有殘暴納粹軍人所沒有的「騎士精神」。(譯註:有些史學家懷疑納粹空軍記錄的真實性,許多新聞係由納粹宣傳部發佈,並不可靠)。

        厲秋芬並不是個天生的飛行員,不會作漂亮花俏的特技動作。但他是個天生的獵人,不但槍法奇準,更難得的是沉得住氣。如同潛伏草叢的花豹,不到最後關頭決不現身攻擊。所以他很少浪費子彈,只要扣下扳機,一定是全數送到敵機身上。也由於他精準的射擊,百分之七十以上被他擊落的飛行員都已死在駕駛座上,對沒有準備降落傘的第一次世界大戰飛行員而言,毋寧說是「人道的毀滅」;而對那些倖存的飛行員厲秋芬也不忘向他們致敬。英國飛行員羅德辛.劉易士(Rhodesian. T. Lewis)就回憶道,當他被擊中迫降地面後,厲秋芬低飛過來盤旋一圈,臨走時還向他揮手致意。

        厲秋芬於一九一五年九月擊落第一架敵機,法國的法門S.11偵察機。七個月後擊落第二架,之後他的記錄扶搖直上。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在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纏鬥之後,厲秋芬擊落了英軍的空戰英雄雷納.霍克少校(Lonoe G. Hawker),他的第十一架記錄。

        六月,厲秋芬的紀錄已累積至五十六架,同時擔任德國空軍最精銳「獵人大隊」(Jagdgeschwader)的指揮官。「獵人大隊」是在他的構想下成立,分為四個「獵組」(Jastas),每個「獵組」由十到十二架戰機組成,在空戰中決不單獨行動,充分發揮協同作戰、相互支援的準則。(譯註:英、法軍則稱他們是飛行馬戲團)

厲秋芬的空戰準則有三條:

        一、保有高度與速度的優勢:他慣用的戰法是高處背著陽光俯衝而下,在敵人未及反應前擊落他。即使是現代的空戰,百分之八十被擊落的飛行員,不知道攻擊者在那裡。

        二、决不單獨行動:當時所謂長機、僚機,只在編隊飛行時才用到,空戰中則完全是單打獨鬥。厲秋芬則嚴禁他手下的飛行員單獨行動,攻擊時一定有友機在較高處提供掩護,協助清除六點鐘位置。

        三、決不追擊至敵人領空:當時飛機速度慢,對地面砲火的防護極為脆弱,所以被咬死的飛機往往飛入已方陣地尋求地面砲火支援,而且極為有效。

        另外,厲秋芬也不鼓勵他的手下進行銜尾纏鬥而是攻擊後迅速脫離,再重新佔位攻擊。這也就是抗戰時飛虎隊賴以成名的「打帶跑」戰術。

        一九一七年七月六日,厲秋芬在攻擊一架英國F.E.2雙座機時,在一千二百尺外被一顆流彈擊中頭部,劇烈的撞擊使他暫時失去視力,他的「信天翁」戰機也由一萬二千呎尾旋落下。厲秋芬關掉引擎在三千呎處控制住飛機,同時也恢復了部分視力使他得以迫降地面。他的第三條空戰準則救了他正好在已力防線後方。

        一連串的手術挽救了他的生命,但他的四肢反應不及從前,平衡也有問題,不時的劇烈頭痛更是困擾著他。,

        不顧醫生的反對,厲秋芬又回到戰場,八月十六日擊落一架敵機,但直到十一月,他只再增加三架紀錄。在醫生的堅持下,他離開戰場休養,直到次年三月。

        在這時候,福克D.r.I三翼機被引入戰場,靈活的操縱性能深受「獵人大隊」飛行員的喜愛。嚴格來說三翼福克並不符合厲秋芬的要求,因為速度不及英軍主力戰機「駱駝式」。事實上,厲秋芬大部分的紀錄是在駕駛「信天翁」機時所創,而他所飛過的五架三翼福克機中,只有兩架漆成紅色,並非傳聞中每一架都是紅色。

        一九一八年三月,在與其弟勞塔(Lothar Von Richthofen)及家人自俄國度假歸來後,他六週內增加了十七架紀錄,使他的總擊墜數已達八十架。

        一九一八年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厲秋芬與勞塔及其獵人飛行員們和往常一樣,背著降落傘上了飛機(當時只有德國「獵人大隊」配備有降落傘。九點三十分,在灰暗雲層下起飛,任務是搜與消滅敵人偵察機。 同一時間,五架英國皇家飛行隊二○九中隊,由加拿大籍洛伊.布朗上尉(Roy Brown)所率領的「駱駝式」戰機,也升空擔任巡邏任務。組員中一名新手魏費德.梅(Wilfred R. May)少尉,這也是他的第一次戰鬥任務。

        英國薩卜偉廠(Sop wish)的駱駝式戰機是英國當時第一線的主力,速度快但安定性奇差,據說駕駛駱駝式機陣亡的飛行員,有一半是自己摔死的。也由加於它極不安定,若飛行員能充分掌握這個特性,駱駝式機將是一種極難尾隨的飛機;梅少尉正是這一類的天生好手。

        幾分鐘後,由美籍李勃弟爾上尉(Le Boutillier)所率領的駱駝式機羣也升空加入布朗的機隊,飛往索馬河(Somme River)附近的Morlancourt丘陵區,該處是澳大利亞駐防的砲陣地。於地面戰爭陷入持久的壕溝戰,為打開僵局,雙力都派出大量飛機前住支援。

        十點0三分,李勃弟爾的機隊發現兩架德軍偵察機,攻擊並擊落其中一架。就在此時,厲秋芬率領的第五獵組(Jasta5,也擴編為兩個獵人大隊,下轄八個獵組)在附近攻擊兩架澳大利亞R.E.8的偵察機,後者迅速俯衝避至地面砲陣地火網後方尋求保護,布朗則率其駱駝式機群俯衝下來加入戰鬥。

        在一萬二千呎時,雙方機羣遭遇。緊張的梅少尉在遠遠就對著其中一架迷彩的三翼福克開火,這架由勞塔.厲秋芬所駕駛三翼福克很快發現他的對手是個生手,輕易地便將梅少尉引至附近自一個空域,一架紅色三福克從天而降,直撲梅少尉的駝式機「紅武土」正盯緊著即將成為他第八一號犧牲者的英國飛機。

        就一這緊要開頭,梅少尉的機槍發生卡子,他只得放棄攻擊轉身回航,因而發現了後方的奇襲者。往後的十幾分鐘內,梅少尉充分發揮了駱駝式機靈活的動作使得厲秋芬無法有效的射擊,但梅少尉也不能甩掉厲秋芬。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兩架飛機己脫離主戰場,高度也隆至一百五十呎高度,紅武士仍追遂著梅少尉沒有高度、速度優勢,問題更大的是,沒有僚機的支援。

        在三千呎上,布朗上尉發現了友機在危急狀況,憑藉高度與俯衝速度的優勢,他衝向厲秋芬發射了一排子彈。靈活的三翼福克略一閃身,躲過了他的攻擊,繼續追逐他的獵物。由於俯衝速度太快,布朗死命地拉起駕駛桿以免觸地,狂野的駱駝式機,陣劇烈扭擺,失去了控制在空中翻滾著。

        梅少尉仍死命地逃竄,他最後的希望是飛越索馬河,到澳大利亞砲陣地後方。另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一向謹慎行事的「紅武土」竟然深入敵方防線兩哩,跟著梅少尉飛入澳大利亞砲陣地上空。而這羣澳大利亞的槍手們在梅少尉通過後打開砲陣地上所有的對空武器射擊,一陣閃光夾雜飛舞的破片,這架紅色三翼幅克的引擎在一陣咳嗽之後停止下來,飛機也搖搖晃晃地衝向地面。

        在空中,布朗上尉終於控制住座機,由座艙向外看,那架三翼福克正迫降在地面,彈跳幾次再順時鐘方向打了個地轉後靜止下來。布朗上尉看了一下錶,十點五十分。

        地面澳軍趕到現場時,厲秋芬已死亡。他的胸部中彈,鮮血灑滿了駕駛艙,致命傷則是在迫降中折斷了頸骨。他的手仍緊握操縱桿,醫護人員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手撬開。

        究竟誰擊落了厲秋芬?英軍堅稱是布朗上尉,也立刻發布新聞,大肆宣傳一番。事後的調查與謹慎考據,澳大利亞射擊土羅勃.彪(Robert Buie)與威廉.伊凡斯(William Evans)終於在一年之後獲得他們應得的榮耀。但英軍為了宣傳皇家空軍優於一切,在所有文宣上仍不願承認這項事實。

        厲秋芬的遺體於第二天,一九一八年四月二十二日下午四點,由英軍與澳軍為他舉行了簡短而隆重的葬禮,第一次世界大戰頭號空戰英雄,長眠在貝登格侖(Bert angles)小鎮的墓園內,直到一九二五年,才遷葬回柏林。

        為什麼厲秋芬在四月二十一日上午,會同時違反了他自己訂下的所有空戰準則,沒有人能夠解釋。但有一件不變的事實,即使是王牌中的王牌,也不允許在空戰中犯錯,一旦犯了錯,付出的代價將是最寶貴的生命!

(摘自中國的空軍第六三四期彭興仁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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