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炸緬甸記實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初,我國抵抗日本侵略的聖戰,已經打了五年了。抗戰之初,我空軍僅有的兩,三百架飛機,在和十倍於我的日本空軍力拚之下,雖創小輝煌戰果,但終因數量太少,在前幾個月就消耗完了,之後由蘇聯買來兩批飛機,也陸續消耗殆盡,這時候太平洋戰爭雖已爆發,中國已是同盟國的一分子,但在美國的重歐輕亞政策下,美援飛機遲遲沒有到達,當時筆者正服役空軍第二大隊,駐防成都近郊温江機場,同袍們都為沒有飛機參與作戰悶得焦急。

(俄製SBIII型雙引擎輕轟炸機加油掛彈準備出擊)

        一個周日消晨,隊上傅令兵匆匆跑到我家(住隊部附近)叫我回隊待命,當即趕赴隊部攜帶全副行裝往機場集合。一到機場,發現將待報廢、已推入機堡掩藏之俄製SBIII型雙引擎輕轟炸機九架,排列整齊在停機線上,這九架飛機是由第一、二兩大隊所屬的飛機拼湊而成,出任務的人員也是一、二兩個大隊的人員混合編組,由第一大隊副大隊長陳御風任領隊,第二大隊第十一中隊隊長張鳳瑞任副領隊,第九隊參與的是岑樹珊和我兩人,目的地是昆明,我的編隊位置是第二小隊第二號機。

        抵達昆明後,才知道此行任務是轟炸緬甸日軍。原來中、英聯軍把日軍圍困於密支那,訖料英軍沒有知會我軍而偷偷撤退,陷我軍於苦戰中,日軍趁隙由仰光順滇緬公路直趨昆明而來;當時我陸軍主力均已投入印緬戰場,滇西一帶成眞空狀態,我們的任務是要阻止日軍前進,確保昆明安全。

        第二天我們九架飛機由昆明起飛,轟炸仰光機場,陳納德將軍領導的A.V.G.,後(調編為美軍第十四航空隊),P-40戰鬥機十六架,由雲南驛(祥雲)機場起飛會合,掩護我們前往,當我們在仰光機場投彈後,部分P-40最隨即下去掃射,頗為熱鬧。第三天接著轟炸仰光車站,之後陸續轟炸騰衝、龍陵及橫跨怒江上空的惠通橋。

        當時滇緬公路為由昆明通往緬甸之惟一途徑,但中為怒江阻隔。惠通橋為達兩岸之咽喉,因為滇西崇山峻嶺,地勢奇險;怒江經雲南流入緬境,水流揣急,波濤洶湧,舟船絕跡,故得名怒江。兩岸均為縣崖絕壁,捨惠通橋,別無通道,今橋遭炸毀,足可阻滯日軍前進,昆明得以穩定,我方才能安下心來。

        轟炸惠通橋那一次,投彈後返航之際,感覺右發動機有些薇震動,查看儀表,並無異狀。不久,右翼漸被滑油污染,航速也減慢,震動加劇,漸漸跟不上編隊群了。經過保山機場上空,本來可以迫降下去,但因頭一天我方人員已經撤離,怕被日軍估領,降落下去被其俘虜,只好直奔雲南驛而來,好在是在自己地域內,隨時都可以迫降或跳傘。飛著飛著,右翼已湖滿了滑油,終於雲南驛機場在望了,那時內心的欣喜,眞是難以形容。機場正在整修跑道,只有北邊一半跑道可以使用,而掩護我們回航的P-40正在降落,看他們滿天亂飛,毫無順序,免被碰撞,只好讓他們先降落。當我在空中盤旋時,忽然「碰」的一聲,右發動機停止轉動了,螺旋槳突出有兩、三寸長,用單發動機維持平飛感覺很吃力;小心翼翼慢慢地向左彎,對正跑道降落,跑道中端一左一右兩架P-40機剛才降落時趴在那裡,好在沒有撞上它們。

        飛機剛停下沒有幾分鐘,航空站的兼站長就開車趕到,見面就大喊:「吳化熙,是你呀!」我恭恭敬敬向他舉手敬禮,並問候:「教官,您好!」原來他是我學生時高級組的飛機教官曹志瑚。把飛機拖到停機坪檢查,原來是機匣斷了,發動機的機匣會飛斷,在航空中上尚無前例,旋即擁來了很看熱鬧的A.V.G.戰友,他們參觀飛機之後直嚷:「這種飛機怎麼還能飛?真是奇蹟!」個個都豎大拇指向我說:「頂好!」並爭相與我握手、擁抱。站長在旁為我介紹,最後總不忘添上一句:「他是我的學生。」我想他當天的心情,比我還高興好多倍。

        曹教官把我們機員三人送至專門招待盟軍的招待所暫住,並向招待所的主任介紹一番的A.V.G的空、地勤人員及由緬甸撤退過境的英軍,都住在同一個招待所內,英國空軍的汽車上除了漆有「米」字國徽外,並另漆有白色的R.A.F.三個大字是Royal Air Force的縮寫,那時候在遠東戰區的美國人,最瞧不起英國人了,把英軍車上縮寫的三個字母後面各添上幾個字母;變成Run Away First英國人的氣憤,自然是不在話下。

        由這一小段經歷,約略可以窺知我們八年抗戰艱辛之一般了,但願為抗戰犧性奉獻死難自三千多萬同胞,他們的血汗沒有白流!

(摘自中國的空軍 686期 作者:吳化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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