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姑娘陳燕婷的故事

西子姑娘 詞:傅清石   曲:劉雪庵     

柳線搖風曉氣清 頻頻吹送機聲,春光綺旎不勝情 我如小燕君便似飛鷹,
輕渡關山千萬里 一朝際會風雲,至高無上是飛行  殷情期盼莫負好青春。

鐵鳥威鳴震大荒 為君親換征裳,叮嚀無限記心房 柔情千縷搖曳白雲鄉,

天馬行空聲勢壯  逍遙山色湖光,鵬程萬里任飛揚  人間天上比翼羨鴛鴦。
 

春水粼粼春意濃  浣沙溪映花紅,相思不斷筧橋東  幾番期待凝碧望天空,
一瞥飛鴻雲陣動  歸程爭乘長風,萬花叢裡接英雄  六橋三竺籠罩凱歌中。

(紅遍京滬之歌星陳燕婷小姐)

        這是三十年代,傅清石將軍作詞、劉雪庵譜曲,專為空軍健兒推出的一支「西子姑娘」,歌聲婉約動聽,情意纏綿,如詩如畫,至今人們琅琅上口,親切自然,對空軍官兵來說,有分親切的感情。

        「西子姑娘」歌曲推出的背景,是抗戰勝利後一年,空軍復員南京,「航空委員會」更名「空軍總司令部」時,為了提振空軍士氣,激勵鬥志,由簡樸將軍寫「空軍軍歌」,楊泓寫「永生的八一四」,葉逸凡寫「壯志凌雲」,屬於剛性的傅清石寫,「西子姑娘」,卻是柔性的,需要一位具有聲樂修養的小姐來唱,經過各方推薦試唱,最後選中了位在南京新街口龍門大歌廳駐唱的陳燕婷小姐主唱。

        陳燕婷(本名陳燕玉),廣東南海人,時芳齡二十二歲,綺年玉貌,上帝給她一副好歌喉,是當時與慎芝、紫薇三大紅牌同臺駐唱的歌星。「西子姑娘」經她試唱成功後,名噪一時,極受空軍肯定、社會人士讚賞,後來戰爭關係,慎芝、紫薇先後到臺灣,在臺視「群星會」中演唱,最為觀眾所喜愛,至今人們記憶猶新,燕婷則走進了不可預測的命運,留下「西子姑娘」婉轉甜美的歌聲,一直數十年來餘音在耳,因最初是用鋼琴錄音,後來幾度易人歌唱,聽曲思人,彷彿她的歌聲倩影,猶在眼前。

        民國三十五年,空軍第五戰鬥大隊,駐防南京,擔任衛戍首都的空防任務,其所屬第二十六中隊中隊長張季明少校,只有三十歲的年紀,卻是一位剽悍的戰將,抗日戰爭中,張季明在安康、岳陽、武漢、宜昌,與日機作戰,擊落日本九六、九七戰鬥機、轟炸機、運輸機有四架半的紀錄,在戡亂戰爭中,也參加了黃河之役,鄂西會戰,以及自山西運城出發,必地面友軍會同,舉加了收復延安的行動,其他經常性的出擊,更是不計其數。

(走廊上著飛行夾克的張季明)

        那個時候的南京,由於中共的「解放軍」。在全國各地,節節進逼,前方戰事吃緊,張季明任務頻繁,公餘之暇,也到新街口龍門大歌廳進餐聽曲,陳燕婷是紅牌「西子姑娘」的主唱者,空軍朋友最喜歡她,她高眺的身材,端莊美豔,一雙手纖長像水仙枝葉,古典如象牙雕刻,凝眸處更似秋水寒潭,尤其是穿上襲旗袍,氣質婉約靈秀,談吐如鶯聲出谷,一時慕名追求者,至多是政商名流,張季明英俊挺拔,又是一位飛將軍,他像駕駛戰鬥機一樣,左攻右旋,絲亳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最後終算贏得燕子芳心。

        可惜,好事多磨,張季明的母親自河北原籍來到南京,聽說兒子要與「戲子」結婚,馬上疾言厲色,堅持不允,於是母子為此事僵持不下,張季明侍母至孝,遭遇難題,從此心事重重,苦惱萬分。

        民國三十六年春,張季明奉命駕P-51戰機,向九江地區共軍出擊,不幸座機中彈,迫降蕪湖,地面共軍獲訊,分批搜索,.幸被好心民眾救起,經過化裝掩護,祕密送往南京空軍總部,經此歷險,化解了婚事的轉機,張季明的長官同學們,紛紛向他的母親求情,給她老人家分析,出飛行任務,是不可以影響情緒的,張母疼惜愛子,又迫於情到,只好答應讓他們成婚。

        同年十月,在周至柔總司令主持之下,張季明與陳燕婷終於買花燭成好事了,從此風晨霧夕,天上人間,羨煞多少顧曲名流和癡心妄想的歌迷!

        民國三十七年秋,張季明忽奉調北平空軍志航大隊,升任大隊附,此時因婆媳性格不合,難以相處,燕婷遷往上海娘家待產,臨行時衡度家庭情勢,告訴季明,他日生下若是男孩,可帶婆家撫養,若是女孩,就讓她留在身邊,這種交代,似含有隱在心的玄機,有待日後破解。

(張季明與陳燕婷新婚儷影)

        不久,燕婷產下一女,白白胖胖,一臉的秀美,酷似老爸,很是可愛,可惜張季明軍命在身,兼程趕往上海探親,夫妻父女匆匆話別,燕婷不能隨夫赴任,頓感前途茫茫,一種不可預期的未來,淒淒迷迷地湧上心頭。

        九月初,張季明飛到北平向大隊長徐華江報到,十月錦州告急,志航大隊奉命移駐防臺灣嘉義,張是大隊附,部隊移防任務,責無旁貸,命他全權處理,這個命令是軍事機密,不容半點洩露,張季明想和母親妻子打個招呼都不可能,真是:「欲寄書知天遠,難消夜似年長。」他繞室彷徨,領略到「曉窗風雨碎人腸」的滋味。

        民國三十八年春,共軍向大江南北傾巢出動,攻勢凌厲,京滬相繼淪陷,張季明在臺灣,部隊要以一部分進駐定海支援衡陽和海南島作戰,席不暇暖,無法顧及妻小,連母親都是由他的同學李欣凱護送來臺,陳燕婷和她襁褓中的女兒,在戰火逼近上海的時候,得一位陸軍少將之助,營救他們母女撤遷到香港,驚魂甫定,本想來臺灣的夫君取得聯繫,無如婆媳嫌隙日深,自忖婆婆的主觀固執,成見很深,還有很多的暗示,想想分明是已被摒棄門外,囚此到臺灣來尋夫的念頭,欲行又止,很痛苦地打消了。

        燕婷在香港,舉目無親,母親弟妹音訊杳杳,若是再回上海,作為「一個反動分子」的家庭,身分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如想重披歌衫,香港流行的是廣東大戲,內地的京戲,偶爾有來此作短期演唱,滿足一下非粵籍的觀眾欣賞,香港不僅國語歌曲不流行,連一座歌廳都沒有,可憐一代歌后,竟進退維谷。

        燕婷幼讀經書,又得父課詩祠,國學根基深厚,遭逢此難,不免想起五代詞人顧敻的「訴衷情」:「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春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吟罷,傷感不能自已。

        燕停的下落成謎,但後來聽說救她出險的何將軍是一位從事地下工作者,其人儒雅精明,具有高情報人員神祕的特質,也是燕婷歌壇中的崇拜者,對她一往情深,更賦付予了無盡的同情與愛隣,在她失依無助中,伸過援手。

        以後的悠悠歲月,國共隔海對峙,冷戰熱戰,都沒有停息過,鴻鱗不便,一連多少年,就此音息渺茫。

        張季明自從與陳燕婷母女在大陸戰亂中失散,乃移愛作忠,一直努力於本身飛行的志業,從大防長而聯隊長,而且在中部率領的是一支最精銳的部隊,作戰、訓練屢有出人意表的表現。民國五十三年,他升任了將軍,但他舊情不忘、心存歉意,苦苦地等待燕子歸來,己屆十二個年頭了,最後拗不過母親的堅持,與齊夫人再婚。

        張季明婚後的三十幾年,不僅有了兒子,也抱了孫子,自已則當過軍事學校的校長,再調空軍的副司令,賡續晉任為空軍中將司令,在家庭與事業,應該說是相互輝映的。

        民國五十五年八月,張季明的母親因病辭世了,六十八年他屆齡退役,八十七年的五月,齊夫人又告別塵寰,張季明百戰功勳,而今變成了一位獨居的老人,他內心的寂寞,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民國三十八、九年間,張季明失散的女兒陳紀燕,經過曾經幫助過她們母女逃避香港的何將軍再行設法,把她護送回上海的外婆家,此時紀燕的兩個舅舅、三個阿姨,已無力奉養她的外婆在上海生活,因為當年燕婷以身為陳家長女,又是熠熠紅星,用唱歌所得,足以上養母親,下撫五個弟妹來維持家計,大陸變色後,老家南海,已無枝可棲,家人為節省開支,只有搬遷到杭州定居。紀燕是為了紀念她媽媽而探用一個「燕」字而取的名字,她也從母姓,在外祖母和舅舅阿姨呵護之下,撫育成人。

        民國五十七年間,大陸大搞清算鬥爭,接踵而來的是「文化大革命」,紀燕具有「黑五類」的背景,被下放到皖北一個窮鄉僻壤的鄉間,一個正值荳蔻年華的女孩,卻要度過十幾年的開荒歲月。

        在「勞改」的埋境裡,紀燕認識一位同鄉男子王懷瑾,他憐惜她體力單薄,如何能做這樣的苦工,乃付出了無限的體貼與關懷,就近也為他承擔些勞力,他們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紀燕冰雪聰明,才情內斂,在苦難中受此恩寵,格外銘記在心。

        十二年後,他們先後下放期滿回到杭州,紀燕感其雪炭之恩,經過雙方家長的支持,就在她外祖母主導之下,給他倆完成了婚事。

        王懷瑾有個姐姐,早年僑居荷蘭,經過了重重困難,算是成功地給他們申請到海牙,為了謀生,小兩日把在國內所學的烹飪技術,再加以調適,以迎合當地人的口味,開了一家中國餐館,也算落地生根了。

        紀燕出身書香世家,自幼雖歷經苦難,但不忘長輩教誨,耳濡目染,總是力圖上進,因此她的國學素養出眾,被當地的華語學校,聘為兼課老師,因緣際會地被選中了參加政府的暑期國外華語教師講習。

        她得此殊榮,雀躍不已,主要是她能藉此機會,到臺灣尋找生父,雖然她為此曾經失敗兩次。

        七月的最後一天,我的一個晚輩陳仲豪突然來個電話,問我可認識一位張季明將軍?我說當然認識,他就把陳紀燕萬里尋親,迭受頓挫的歷程,簡述一遍,希望我能成全一椿骨肉團圓的美事;我立刻打通電話給張將軍,接通後,我一方面顧慮張將軍現在的家庭禁忌,一力面我的叙述並不清楚,因模糊了真象,張將軍當時並未承認。

        當晚,我據實回復了她,並表達了愛莫能助的歉意。

        翌日,是一個週末的下午,也是陳紀燕回國講習僅有的一次假期,陳仲豪再次來電,說出她生母的姓名,和一些特徵,我感於她的至誠期盼,心中委實不忍,只好頂著「鋼盔」,再試打一次電話,接通後,當我說比陳燕婷的名宇時,張季明激動得不得了,他知道他在襁褓中的女兒,失散五十年後來到臺灣,就急想一見,我在興奮之餘,就立刻通知在圓山飯店等消息的陳紀燕,和好心的陳仲豪世姪,約定了傍晚相會。

        晚上八時,我引進她們一行,走進四維路張季明的家,一位八十老人,門一開啟,就能認出是紀燕歸來,父女無言,相擁而泣,我們一群隨伴她的,對此情景,無不淚盈於睫,抽噎得難以控制!

        五十年了!戰爭這成了一幕又一幕,悲歡離合的劇情,演活了人生的舞臺,像是一場戲,像是場夢,但卻是真人、真事、真場景!想起「西子姑娘」歌詞中寫….「我如小燕,君便是飛鷹,輕渡關山千萬里…幾番期待,凝碧望天空,一瞥飛鴻雲陣勤,歸程爭乘長風!」…好像是他們的寫照,老將軍低著頭,敢情也是淚水模糊了

        這次紀燕實現了幾十年尋親的宿願,賦予了多小汗水和毅力,算是蒼天給她孝心的「紅利」,我們都為他們慶幸。

        「西子姑娘」的故事,經過了半個世紀,在張季明來說,還是鮮活的如在眼前,如果不是當年母親作梗,讓燕子飛來臺灣,也許不會遭遇到紅銷香斷的悲劇,這不能去怪一位老太太,因為婆媳的齟齬,已是中國民間多少年來的行為模式,南宋的陸游與唐琬的分離,陸唐恩愛,生死相許,最後還是造成了因母親反對而分離的遺憾,譜比了千古膾炙人口的:「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帳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的「釵頭鳳」,這一類的事情發生得很多,不過到現在進入一個小家庭制的社會,已趨向了自由開放,這些古雅的悲情已不多見了,可惜時光不能倒流。

        張季明父女團圓,卻把一位白髮老將,帶回到當年京滬線上,鐵翼柔情的迴盪中,一連數日都睡不好,一睡著就有夢,都是燕婷的多采多嬌,醒來時最是讓人心碎!一個八十老人,戰場悍將,仍然承受不了這樣多的愁,幾天下來,人已消瘦許多!

        他們在彼此年輕的時候,愛得如癡如醉,那裡體會得「與卿向入夢,一生不願醒」的滋味?而今最怕夢斷乍醒,要是不醒,豈不更美?真有「人成各,今非昨,夢魂宛似秋韆索」了。

(摘自中國的空軍704期 作者:陳邦夔)

另一位有名西子姑娘的演唱者 周璇生平介紹

        周璇(1918~1957)原名蘇璞,後改名周玉芬,生於1918年,江蘇省常熟縣人。由於家境清貧,童年時被周家賣作養女,遷居上海。由於是養女關係,她的童年生活並不愉快。

        打從十二歲開始,她便開始發展事業,加入歌舞團,展開了傳奇的歌女生涯。在明月歌劇社期間,周玉芬改藝名周小紅,不久又改為周旋,最後才定名周璇。在拍攝電影前,她曾於電臺工作,其聲音嬌爹,獲選上海「十大歌星」之一,金嗓子之名於此時建立。

         《花燭之夜》是她第一部電影。期後亦演過不少主角和閑角,但是直到1937年袁枚之執導的《馬路天使》,才是令她一舉成名的代表作。片內一曲「天涯歌女」和插曲「四季歌」為人津津樂道,歌聲直到現在仍然令人難忘。正因為她唱歌出色,往後她主演的不少電影都一定會少不了主題曲和插曲多首。除了出色的歌喉外,她的演技亦十分自然隨意,雖然未必能像其歌喉一樣獲所有觀眾認同,但無可否認她是當年最觸目的電影女明星。

        她生平共演電影四十多部,包括早期在上海主演的《馬路天使》、《萬姜女》、《董小婉》、《李三娘》,和後來到香港主演的《長相思》、《莫負青春》、《歌女之歌》、《清宮秘史》等。歌曲方面則留下超過一百首名曲,計有「天涯歌女」、「四季歌」、「夜上海」、「永遠的微笑」、「何日君再來」、「新對花」、「莫負青春」、「花樣的年華」等等。

        周璇雖然在歌影界十分成功,獲各界賞識愛護,但是個人生活上卻並不愉快。她曾因為婚姻失敗和被男人欺騙而令到身心和精神上均受到很大打擊,後來更成為精神病院的常客。1951年,她在拍攝《和平鴿》一片中途因病息影。後曾於1957年短暫復出。可惜紅顏薄命,於同年九月因急病去世。享年三十九歲。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空軍聯合作戰部隊 中國飛虎研究學會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