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香梅與陳納德的昆明情緣

        出生於名門望族的陳香梅,19歲便成為了中央通訊社的一名戰地女記者。因為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語,通訊社特指派她做外事採訪。在外人眼裡,這個女孩小小年紀就才華橫溢、春風得意,尤其是如今還被陳納德將軍時時關照著。可又有誰知道,生逢亂世的她,儘管出身豪門,卻有著一個艱辛的成長軌跡。

        1925年6月23日,陳香梅出生在北京協和醫院。可她的出世卻有些讓家人失望,尤其是他的父親。因為在她之上陳家已經有一個女孩了,如今希望是個男孩,卻不想還是個女孩。在中國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由來已久,更不用說還是在上世紀初,清王朝才被推翻後十多年的舊京城。即便她的父母都曾留學過歐美,但是生活在守舊的大氛圍之中,自然也免不了俗世的浸染。因此在陳香梅眼裡,父親對她有成見,不太喜歡她,說她是家中最不聽話的孩子,常常找她的不是。陳香梅的祖父陳慶雲曾任廣東招商局的局長,同時還是香港富商之一。父親陳應榮在牛津大學取得了法學博士後,又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哲學博士,後來學成歸國後一直擔任國民政府的駐外使節。

        陳香梅的外祖父廖鳳舒更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20多歲時就曾隨李鴻章出使歐美,晚清年間出任清政府的駐外使節。其胞弟廖仲愷和弟媳何香凝也是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陳香梅的外祖母是美國加州一位僑領的女兒。外祖母嫁與她外祖父時,只會說英語,不會漢語語,也從未到過中國。

        陳香梅的母親廖香詞也是從小生長在國外,受的是西式教育。廖香詞具有藝術家的氣質,興趣愛好廣泛。在留學英國後,又到法國巴黎學習繪畫,到義大利威尼斯學習音樂。所以她不僅能彈一手好鋼琴,還能畫一手好畫。除此之外,極具語言天賦的廖香詞能說多國語言,英、法、意、德、西班牙以及日語都不在話下。

        按說陳香梅的父母都是新派人物,但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他們的婚姻居然是“指腹為婚”。可見當時的封建毒瘤之深,這也造 成了這個家庭後來的“悲劇”。

        廖香詞在結婚之前曾和一個英國貴族相戀,但遭到父母的極力反對。時任中國駐古巴公使的廖鳳舒硬要女兒從歐洲到古巴與老朋友之子陳應榮完婚。面對舊禮教中父母之命不可違的廖香詞,無奈之下只好奉父之命來到古巴哈瓦那結婚。當年的中國駐古巴公使嫁女,自然轟動了整個哈瓦那,多國使節、華僑富商受邀,婚禮上雲集了古巴上層人物,一時傳為美談。但這一婚姻的“美好”,可能僅僅定格在了結婚當天。

        陳應榮和廖香詞結婚以後回到北京定居,雖說是在北京安了家,但供職于外交部的陳應榮因工作的緣故,可以說是居無定所,一家人跟著到處跑。抗戰初始,陳應榮被派往美國新墨西哥任領事。長年累月地到處奔波,對孩子的學業難免有影響,廖香詞決定要給孩子們一個安定的環境受教育,決定不再隨同陳應榮前往美國,帶著陳香梅姐妹六個到香港定居。從此陳香梅的父母便天各一方,加上當時局勢動盪,到1939年1月,陳香梅的母親因病在香港去世,都未曾與陳香梅的父親陳應榮再謀上一面。

        陳香梅後來記述道:“這不能算是一樁完美的婚姻。雖然父親並沒有外遇,他們兩人也從來不吵架,可是在我童年的記憶中,他們並不怎麼快樂。”陳香梅的父親個性沉靜,注重實際,不苟言笑,是典型的現實主義者;而母親天性浪漫,富於幻想,風趣好動,自然是個浪漫主義的代表。因此,兩人在一起似乎是有些水火不相容。“在我看來,母親的痛苦是很深的。我記得兒時和母親同睡一個房間、有時看見母親獨自一人坐在床邊落淚。母親最疼我,我看見母親哭,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幼小的心靈也感到一陣心酸。”陳香梅的母親可以說是應了中國的那句老話:“自古紅顏多薄命。”在她撒手人寰時才45歲,彌留之際身邊僅有幾個未成年的孩子。在陳香梅的母親住院的幾個月裡,17歲的姐姐陳靜宜剛剛從香港瑪麗護士學校畢業出來,到皇家瑪麗醫院做護士,工作很忙。因此,看護母親照顧妹妹們的重任就落到小香梅身上。13歲的小香梅每天放學後,都到醫院去看望母親。“我從學校直接去醫院,陪母親一直到黃昏時分。有時我困極了,卻不敢睡去,唯恐一合上眼,她會在我睡著的時候,悄悄離開人世。那時我常想,如果外祖父在那兒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該怎麼辦。但當時外祖父母都遠在淪陷的北平。”

        1939年初,尚是中國農曆中數九的日子,在一個冬雨霏霏的午後,小香梅帶著一束母親最喜歡的康乃馨去醫院看她。剛進病房時,母親尚在昏睡,小香梅便靜靜地坐在床邊。黃昏時分,母親突然醒了過來,神志也顯得特別清醒。她轉頭對小香梅說:“寶寶,讓我握著你的手。”小香梅伸手過去握住母親皮包骨頭的手:“媽,您休息一會兒,別多說話。”但母親卻把小香梅的手抓得更緊了,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讓我說吧!過了今天晚 上,我可能沒法和你說話了。”母親頓了頓又說:“寶寶,你就 要14歲了,不再是小孩子,我走了之後,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妹妹。寶寶,你要勇敢點,你要和姐姐照顧好這個家。”小香梅聽到母親這樣說,害怕地泣不成聲:“媽,您不要離開我們!”母 親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唯一遺憾的是不能看著你們姊妹長大成人,我真想念留在北平的父母,再見他們時,別忘了告訴他們我愛他們。”這就是小香梅的母親給她的臨終交代,從這天起還不 滿14歲的小香梅仿佛真的長大了。父親遠在美國的三藩市,在那麼一個動盪的年代,只有她和姐姐一起料理母親的後事,從結算醫院賬單到選墓地、墓碑,都是兩個孩子在操持。

        1941年12月25日,香港淪陷。其時,陳香梅和她的姐妹們正寄宿在香港的一家法國人辦的聖·保羅女子書院裡。這一年陳香梅才16歲,是嶺南大學的一名學生。姐姐陳靜宜也不過20歲,其餘的妹妹們都還年少不懂事。她們的父親依舊遠在美國舊金山任領事,6個形同孤兒一般姐妹,躲避在聖·保羅女子書院裡,忍饑挨餓達半年之久。多年後,當陳香梅和陳納德談及自己在香港這幾年的艱難歲月時,將軍心痛地說:“真希望那時我就認識你,這樣我就決不讓你吃苦。”

        1942年5月,日本人開始允許一些香港居民離開香港前往內地。於是在朋友的幫助下,陳香梅和姐妹們變賣了母親留下來的首飾,開始踏上了去廣西桂林的逃難之路。當時的桂林算是中國的大後方,嶺南大學也遷址於此。經過了15天的顛沛流離後, 幾個女孩終於安全地到達了桂林。因為姐姐陳靜宜是護士,而昆明的“飛虎隊”正好需要能講英語的護士,所以陳靜宜很快就到了昆明為“飛虎隊”服務。姐姐一走,陳香梅即成了在桂林的陳家長女。中國的傳統文化裡,長子為父,長女為母,尤其是對已失去母親的陳家姐妹們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在那樣的戰亂年代,父親又不在身邊,16歲的陳香梅便挑起了家庭的重任,她一邊讀大學,一邊照顧年少的妹妹們。因為國破,因為失母,雖然是系出名門的大家閨秀,陳香梅卻被生活磨礪出了堅忍不拔、獨立自主的性格來。有句名言說:“性格決定命運。”陳香梅此 後的命運,正是她的性格使然,她總能表現出與眾不同的個性。

        1944年夏天,從嶺南大學畢業出來的陳香梅,碰巧遇到中央通訊社昆明分社招聘記者。想到姐姐就在昆明,於是她就報了名,很快便被錄用,這樣她便在昆明開始了她的記者生涯。在通訊社裡上了6個月的夜班後,陳香梅終於被派出去跑採訪。在當年從事新聞工作的女性很少,懂英文的女記者就更少。 陳香梅因為家世原因,自小就能說一口流利的英文。如她所說那樣:家裡一半是 “洋人”,“我上學時學中文,完全靠老師”。

        陳香梅雖然生活在西學氛圍較濃的家庭,但她卻喜歡中國傳統文化,從小就夢想著將來一定要當文學家,正是這個夢想激勵著她把中文學好。 陳香梅第一次採訪是出席一個“飛虎隊”召開的記者招待會。這天早上,臨出發之前主編特意對她交代道: “我希望你能全面地瞭解陳納德將軍及他的同事和部下,親切、真實地寫出他們的人情味。他們擊毀了很多日本飛機,拯救了千千萬萬中國人的生命。我讓你去採訪他們,是為了讓我們的同胞對他們的英雄行為有所瞭解和認識。你的英文很好,相信不會遇到什麼麻煩的。”帶著採訪任務和激動的心情,陳香梅出發了。昆明的初冬,藍天依舊那麼藍,陽光依舊是那麼明媚。從這天起,她就是女記者了,兒時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雖然尚處在戰時,但如今的昆明因為有“飛虎隊”的保護,早已沒有了“跑警報”,成為了當時中國少有的和平之地。經歷過逃難之苦的陳香梅,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美好,尤其是今天這樣的日子。當陳香梅走進一間標有“會議室”的大房間,看到裡面已經坐著十幾位中外記者,而且是清一色的男記者。看來自己是這天記者招待會上唯一的女性了,本來就緊張的心情,看到這麼一個場面更顯得越發不適。但很快她便沉靜下來,為自己打氣,“我一定會做好這次採訪的!”不一會兒,會議室盡頭的一扇門輕輕打開了。陳香梅聽到有人輕輕地說了一聲:“老頭來了!”話音剛落,陳香梅就看見一個滿頭黑髮的美國將軍健步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飛行員的皮夾克,讓他顯現出一股軍人的威武氣概,尤其搶眼的是他雙肩上嵌著兩顆銀光閃閃的將星。在這之前,陳香梅曾在報紙上見過陳納德的照片,如今這人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陳香梅還是帶著微微的震顫,凝視著這位聞名遐邇的飛虎將軍。和所有第一次見到陳納德將軍的人一樣,陳香梅被將軍的奇特的容貌深深地吸引了,“他滿臉的皺紋,寬大的下巴,一雙深邃的棕色眼睛,流露出果斷、堅忍不拔的神情。”她對將軍的第一印象是:“他具有堅強的毅力和無畏的勇氣與超人的智慧。”招待會開始了,和往常一樣陳納德介紹了第十四航空隊近期抗戰取得的戰果。其他記者們熱烈地向將軍提問,而對第一次參加採訪的陳香梅來說,直到招待會結束都還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問題。她只是飛快地記下了“老頭子”所講的和其他記者的提問。 散會了,陳香梅正準備離開,卻看見陳納德微笑著朝她走來,伸出手來和她握手,並問她的姓名。陳香梅輕聲地告訴將軍自己的姓名後,不想陳納德卻大笑起來,說:“原來就是你啊! 你可知道你父親還寫信託我照顧你呢!照我看來,你已經很會照顧自己了!不過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盡管告訴我好了。”聽將軍這麼一說,讓陳香梅倍感親切,於是便輕鬆地和陳納德將軍交談起來,同時愉快地接受了將軍的邀請,同他一起喝茶。離開第十四航空隊司令部時,陳香梅掩不住內心的喜悅,步履輕捷朝她和姐姐陳靜宜的住處走去。回到住處,姐姐陳靜宜問她採訪情況怎樣,這時的陳香梅正等著有人來和她分享她對陳納德將軍的仰慕之情。姐妹倆有說有笑地談了許多有關“飛虎隊”的事,陳靜宜已在“飛虎隊”中服務了兩年了,自然對陳納德和“飛虎隊”瞭解不少,所以為妹妹介紹了許多情況。“安娜(陳香梅的英文名),他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陳靜宜說道:“正是因為他,才使整個航空隊充滿了生機。他的理性、魄力及勇敢,使他具有巨大的感召力。我欽佩第十四航空隊的每一個人,而陳納德將軍是他們的領袖和靈魂。”陳香梅聽到姐姐這樣讚美陳納德將軍和第十四航空隊,內心有說不出的愉悅,美滋滋地就如同別人讚美她一般。末了,姐姐告訴了她一件頗為傷感的事,他們的父親寫信來要陳靜宜到美國去繼續學習深造。“我剛來你卻要走。”陳香梅有些失望地看著姐姐。“好妹妹,爸爸說了,我先過去,隨後讓你和在桂林的妹妹們再一起過去。或許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的。”陳靜宜停了停說,“我可真是想爸爸了,也很想去見見我們的繼母。”姐姐陳靜宜一直是爸爸的掌上明珠,陳香梅從小為此吃了不少的醋。當姐姐提及繼母時,讓陳香梅想起母親因病住院長達9 個月時間直至最後離去,爸爸都未曾來看望過。一股怨氣從心底油然而生,於是她賭氣地說道:“我才不去呢!我喜歡這裡。”姐姐看著這個從小就倔強的妹妹,聳了聳肩,笑著搖了搖頭。 不久,陳靜宜乘坐一架 “飛虎隊”的運輸機穿越“駝峰”離開了昆明,飛往美國。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陳香梅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由於第一次的成功採訪,之後有關“飛虎隊”的採訪任務,主編都安排給她來完成,她自然也樂於接受。每一次採訪她都會聚精會神地聆聽將軍的講話,出神地望著他,她實在喜歡他那與生俱來的豪爽氣概。另一方面,將軍對她這麼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女記者總是彬彬有禮、愛護有加,能得到這麼一個大人物的尊重和歡迎,這讓她打心裡喜悅。 一天,從前線傳來壞消息———衡陽失守。誰都知道衡陽一旦失守,勢必會威脅到湘桂鐵路的終點桂林。 桂林開始大亂,大量的難民開始擁往貴陽和昆明。陳香梅的4個年幼的妹妹們尚在桂林讀書,這可怎麼辦?不久便得到消息,4個妹妹已加入到了難民的行列中,但也無從聯繫。焦急中的陳香梅把這一消息很快告訴了遠在美國的父親。得知這一消息後,陳應榮即刻拍了一封電報給陳納德將軍,請他無論如何幫忙尋找4個年幼的女兒。接到電報後,陳納德立刻派出一支特別搜索隊前往貴州。幾天之後,陳香梅的4個妹妹便坐著第十四航空隊的軍車平安抵達了昆明。4個妹妹找到後,陳應榮便為陳香梅姊妹 5人,辦理了去美的手續,身為父親的陳應榮再也不忍心把幾個女兒丟在戰亂區了。陳納德的秘書很快就為陳香梅和她的4個妹妹辦好了去美國的簽證。當拿到蓋有簽證的護照和飛往印度的機票時,陳香梅的幾個妹妹都非常高興,唯有陳香梅顯得無比的矛盾。她明白,這一走意味著可以離開動盪的戰爭環境,去美國過上舒適的生活, 從此家人不再離別。然而,不知為什麼她竟然高興不起來。當她去向陳納德將軍致謝並道別時,這位飛虎將軍卻一針見血地看出了陳香梅的想法,說道:“如果你不想去美國,我可以請秘書去取消你的機票。不過,你要仔細考慮一下。”陳香梅先是一怔,隨後非常吃驚地想:“他怎麼知道我的心思?”但將軍的這番話猶如一劑強心針,堅定了陳香梅不走的決心。其實陳香梅不想走的原因,一是母親之死讓她對父親一直耿 耿於懷,加上這些年來自己早已養成了獨立自主的生活習慣,因此她不願生活到父親身邊,受到管轄。二是兒時的夢想終於成真,自己正從事著喜愛的事業。看著自己寫下的文字不斷地變成鉛字,那種成功的喜悅是別人無法理解的。當然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是,她莫名地發自內心地喜歡和陳納德將軍在一起,她對將軍心存感激,因為在危難時分將軍搭救了自己的幾個妹妹。也許是和陳納德將軍接觸多了的緣故,陳香梅也覺得她有責任和義務來將陳納德將軍和“飛虎隊”的工作和生活告訴中國人民,她 為自己也能為這場戰爭做出一些貢獻而感到自豪。於是,陳香梅留了下來,留在昆明海一樣的藍天下,留在了陳納德將軍身邊。漸漸地他們彼此熟悉起來,將軍也越來越喜歡這個聰明、活潑的中國小姑娘的來訪。後來甚至沒有採訪任務,陳香梅也會去“飛虎隊”的總部玩玩,排遣一下自己孤寂的生活。

        每當她和將軍在一起時,她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而陳納德將軍呢,只要見到這個年輕小姑娘的到來,那張一貫嚴肅冷峻的臉上便會掛起微笑。兩個人的話題也越來越廣泛,除工作之外,各自生活的話題成為了主題。這才發現兩人雖然年齡懸殊,但兩個人卻有很多相似之處。 原來陳納德將軍的父親是美國南部的一個農場主,母親也是名門之後,是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南方軍中著名的將領李將軍的侄女,也如陳香梅的母親一般早逝。“我們倆常常在不覺之間談及各人自己的母親,都追懷不已,這種心情只有身歷者才能互相體會。”

        1945年8月7日,第十四航空隊為即將離開中國的陳納德將軍舉行歡送晚會,陳香梅應邀出席。整個晚上將軍被他的隊員們包圍著,陳香梅沒有機會和將軍說上一句話。晚會結束前,陳香梅準備走了,這時陳納德將軍走過來說:“你不和我握手就准備走了嗎?”就在這一刹那間,一種極其強烈的依依不捨之感湧上心頭,陳香梅窘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了。四目相連,兩人都突然感到有什麼和平時不一樣了,面對分別時才發現原來早有愛的種子埋在彼此心底。 陳香梅幾乎是帶著哭聲說了一句:“你還準備回來嗎?”這像是一個新聞記者的提問嗎?顯然不是。陳納德看到小女孩的眼裡分明閃著淚花。第二天在昆明巫家壩機場,陳納德在吻別了陳香梅後,在她耳邊堅定地說道:“我還會回來的。”

        陳納德走了,戰爭也結束了。中央通訊社在上海設立分社, 陳香梅被調往上海。因為上海聚集著大量的外國機構,一直從事外事採訪的她,是最合適的人選。陳香梅也欣然前往,因為這時的上海有她最親愛的家人———她的外祖父母。一個馳騁沙場、鐵骨錚錚的男子總會想法實現自己的諾言, 毋庸置疑,陳納德將軍更是如此。就在日本投降這一年的耶誕節過後,當陳納德乘坐的飛機在上海江灣機場降落後,他一眼就看到記者群中的陳香梅,他喜出望外得朝她揮手喊道:“安娜! 安娜!”當陳納德應付完記者們的採訪後,悄悄對陳香梅說道:“今 晚和我一起吃飯,我派車來接你。” 這天晚上,在上海國際大飯店14樓的酒吧裡,燈光幽暗的 一角,對坐著一對沉浸在愛河裡的人。當樂隊演奏起 “追憶當年”時,兩人都會心地笑了。“小東西!我說過我會回來的。如今更重要的是,我是作為一個自由人而回來的。”陳香梅第一次聽到陳納德這樣稱呼她, 後來他就一直用這一親昵的愛稱來叫陳香梅。 他告訴陳香梅這次回國他終於結束了他那形同虛設的婚姻。

        8年前,當陳納德首次來華時,他本想妻子會同他一起來,可是卻遭到了拒絕。兩人從此分開,但是為了孩子他們一直沒有正式辦理離婚手續。如今7個孩子都已長大,他和妻子才終於正 式分開了。“小東西,我以前不能對你說,可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愛你,我一直深深地愛著你!現在我終於可以把它說出來了。”陳納德說著把手伸了過來緊緊握著她的手,然後說:“我要你嫁給我!”淚水從陳香梅的眼裡湧了出來,女人的淚水不一定是為悲傷準備的,有時也為幸福的時刻奔湧而來。

        但是兩個相愛的人很快就遇到難題如何征得陳香梅家人的同意。雖然陳納德是一位威震長空的英雄,中國人都把他視為救星,但他畢竟是一個比陳香梅大32歲的外國人。不僅年齡差距過大,雙方的文化背景也不一樣。在20世紀40年代的中國,一個中國女孩要嫁給外國人,那得需要有多麼大的不顧世俗壓力的非凡勇氣。 陳納德把征得陳香梅家人的同意當作一場戰役來打。首先攻克的是陳香梅在上海的外祖父母。為了贏得老外交官廖鳳舒的好感,陳納德經常來陪老人打橋牌。陳納德這一招還真管用,很快他們的婚事就贏得兩位老人的默許。當然也許兩位老人為當年阻止女兒的愛情,而使其在包辦婚姻中沒有過上幸福的生活,過早離開人世,而感到自責。因此,當他們的外孫女對他們說“我非常愛陳納德將軍”時,兩位老人便無話可說了。不過他們很快遭到陳香梅父親陳應榮的強烈反對,為了阻止這一婚姻,陳應榮專程從美國三藩市飛了回來。在經歷了艱難的幾個回合的博弈後,陳應榮依舊不同意他們結婚。 最後陳納德不得不對陳應榮說:“陳博士,在我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你的幾個女兒之後,你應該允許我同她們中的一個結婚,才算公平。”面對這一殺手鐧,陳應榮語塞了。

        1947年12月21日,陳納德和陳香梅的婚禮在上海滬虹橋路美華村隆重舉行,從此開啟了兩人的幸福生活。

        2018年4月3日據華盛頓郵報報導,飛虎隊將軍陳納德遺孀陳香梅3月30日在華盛頓家中逝世,終年9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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