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真正擊落山本五十六的英雄?

都是密碼惹的禍

        從無線電通信一問世就因為資訊傳遞的及時和便捷,立即就被用在了軍事上。但是無線電通信是個全面開放的領域,任何人只要有收報機就能收到大氣層中的無線電信號,於是無線電通信的保密伴隨著應用於軍事領域的同時就開始了,而破譯對方的無線電通信密碼,從而掌握對方心臟的聲音,也幾乎同步開始了。

        美國在這方面起步很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美國陸軍和海軍就分別組建了各自的密碼破譯機構,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戰爭結束後,美軍的密碼破譯工作並沒有因為戰爭的結束而終止,反而陸軍和海軍的密碼破譯機構聯合起來,合力破譯將來的敵人——日本保密級別最高的“紫色”密碼機,並成功研製出了代號“魔術”的破譯機器。由於“魔術”的出色工作,在1922年的華盛頓海軍裁軍會議,破譯了日本最高當局和談判代表之間的無線電通信,完全掌握了日本的談判底牌,最終迫使日本接受了海軍艦艇噸位只能占美國和英國海軍噸位60%的協定。

        在1941年珍珠港事變前夕,美國同樣破譯了日本外務省和來到美國談判的特使之間的無線電通信,掌握了要求日本談判特使在華盛頓時間下午1點前向美國遞交“不可能通過談判來達成協議”的最後答復,美國情報機構判斷這個時間就是開戰時刻,但是對於日本首先進攻哪里卻沒有確切的情報,這也最終導致了珍珠港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遭到偷襲的悲劇。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美軍更是大力加強了對日軍密碼的工作,特別是在1942年6月的中途島海戰前夕,破譯了日軍密碼,全盤掌握了日軍的作戰計畫,從而成功伏擊了進攻中途島的日軍艦隊,一舉擊沉日軍四艘航母,扭轉了太平洋戰爭開始以來的被動局面。

        但是日軍絲毫沒有察覺密碼出了問題,自然談不上在密碼上做什麼改進。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分佈在廣袤的太平洋上作戰的日本海軍,照理更依賴無線電通信來指揮協同各部隊,但在對無線電通信保密的重視程度,日本海軍遠遠不如日本陸軍。這就造成了日本海軍由於密碼被破譯,在盟軍情報機關面前,毫無秘密可言,太平洋戰場也因此成為單向透明的局面。

        1943年4月初,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為了振奮士氣,決定前往布幹維爾群島各個島嶼視察。聯合艦隊司令部將山本的行程用無線電發給要去視察的各島嶼。當時就有人提出,布幹維爾群島距離美軍的基地太近,處在美軍戰鬥機航程之內,本來這次視察就已經夠危險了,再用無線電把這麼詳盡的行程安排發到前線,一旦被美軍破譯那就後果不堪設想了。但是聯合艦隊的通信軍官表示,發送行程安排的密碼4月1日才剛剛啟用,而且還是最難破譯的五位元亂數密碼,這種密碼用大約4.5萬組五位數代表4.5萬個單詞或片語,再用一本10萬組五位數的添碼本,在發報時隨意加上幾組添碼作為金鑰,其中一組告訴收報方所用添碼本的頁數和行數。安全性絕對有保證。

        日軍沒有想到,1943年1月29日,新西蘭海軍“基威”號輕巡洋艦在瓜達爾卡納爾島附近海域擊沉了日軍伊-1號潛艇,從潛艇殘骸中撈出了日軍的密碼本。日軍對此自然是一無所知的。雖然撈起的是老密碼,但新密碼和老密碼是一脈相承,具有很多共同的特點和規律,而且日軍認為這種密碼是不可能被破譯的,在保密措施上非常大意,通常只更換添碼而不改變基本密碼。所以借助這本密碼和此前破譯的經驗,美軍已經破譯了4月1日才剛啟用的新密碼,山本的視察行程也就完全被美軍所掌握了。

左:葬送山本五十六的日本密碼電報。右:截殺山本五十六空戰方點陣圖,紅色為日機藍色為美機。
誰才是真正擊落山本五十六將軍的英雄?
        1943年4月18日,美軍根據破譯的密碼,掌握了偷襲珍珠港的罪魁禍首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的出行計畫,出動18架P-38戰鬥機在布幹維爾島上空組織空中設伏,一舉擊落山本座機。還在返航途中,攻擊組長機湯瑪斯﹒蘭菲爾中尉就迫不及待地向基地報告:“我打下了山本!”蘭菲爾因此被提前晉升為上尉,並獲得美國最高榮譽國會勳章,為了不暴露破譯密碼的機密,蘭菲爾被立即送回國,直到戰爭結束才公開了他的戰功。

        時光荏苒,戰爭結束之後的1949年蘭菲爾作為美國空軍代表,在國際航空協會組織的環球飛行比賽中創造了新的記錄後,在東京機場受到了山本遺孀禮子夫人的歡迎,禮子夫人向他表示祝賀,並借此機會表達對美國支持日本戰後重建的感謝。由於當時伏擊山本的密尚未公開,蘭菲爾對此次會面感到非常尷尬,直到有關資料解密後的1967年,蘭菲爾才在美國的暢銷刊物《讀者文摘》上發表了題為“我擊落了 山本五十六的座機”一文,文章最後還特意提到了這次會面,蘭菲爾還因這篇文章獲得了“戰爭親歷”徵文的大獎。

        1960年美軍有關擊落山本的機密檔獲准解密,確定蘭菲爾擊落的依 據是他在戰鬥結束後撰寫的戰鬥報告,而這份報告當時由於保密原因一直沒有公開,他的戰友對此毫不知情,而此時一經公開,立即引起爭論。

左:飛行員蘭菲爾受勳                    右:同樣聲稱擊落山本五十六的飛行員巴爾博

        據蘭菲爾本人回憶,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

        “當我們快速向日本飛機接近到約1600米,護航的零式戰鬥機發現了我們,迅速拋下副油箱向我們飛來,兩架轟炸機一架向島上飛去,另 一架則垂直上升,我朝著第一架俯衝,就在這時,三架零式沖了過來 ,我立即調整方向迎了上去,在即將相撞的瞬間,我猛按炮扭,一串炮彈打掉了為首那架零式的一個機翼,這架零式拖著濃煙烈火一頭載了下去,我拉起飛機尋找轟炸機,這時又有兩架零式向我撲來,此時 我看見一道綠色的影子掠過叢林,正是那架塗著草綠色偽裝的轟炸機 ,我不顧零式在後,牢牢盯住轟炸機,猛烈開火機炮和機槍所有彈 藥都傾瀉出去,日機右發動機轟然起火,接著火勢迅速蔓延到右機翼 ,眼看著機翼折斷,一頭載向地面。此時僚機巴伯也將另一架轟炸機擊落在海中。聽到蜜雪兒返航的命令,我隨即擺脫了尾隨在後的零式 ,飛過海灣返航。”

擊落山本五十六座機的油畫。
        但是更多的證據顯示,蘭菲爾的僚機雷克斯﹒巴伯才是真正擊落山本座機的英雄,根據戰友的回憶和巴伯的描述,當時蘭菲爾受到零式的 攻擊,但他沒有按照預定計劃必須不顧一切攻擊山本乘坐的轟炸機,卻轉頭迎戰零式,雖說僚機應緊跟長機,但巴伯卻沒有跟隨蘭菲爾迎 戰零式,而是緊盯著那架轟炸機,剛轉過彎,巴伯便開火了,子彈和炮彈連連命中,這時巴伯的飛機幾乎就要撞上轟炸機,巴伯趕緊拉起 飛機,好險!他的機翼幾乎是擦著轟炸機而過,轟炸機燃起大火一頭載向地面。當時巴伯並不知道這就是山本的座機。接著他看見戰友霍姆斯正在攻擊另一架轟炸機,立即趕去支持,攜手將其擊落。此時巴伯的飛機也已帶傷,但他打得興起,請求空中長機蜜雪兒少校同意幹掉尾隨在後的兩架零式,蜜雪兒非常乾脆地回答不行!立即返航!巴伯這才返航。
日軍為山本將軍陣亡處立碑紀念
        1975年,日本東京航空博物館派出專家到布幹維爾島山本座機殘骸進行了實地考察,發現山本座機的兩個機翼都完好無損,這與蘭菲爾的說法完全不符,倒是與巴伯從後攻擊的說法比較吻合。而且山本的屍 體檢驗也證明他是被從後方射來的槍彈擊中,這也與蘭菲爾從右攻擊的說法出入較大。為山本護航的零式戰鬥機飛行員中唯一在世的柳穀謙治也指出了蘭菲爾報告的諸多疑點,美國專程邀請柳穀赴美,陳述親眼目睹的戰鬥經過:當時雙方機群遭遇之後,在低空的兩架P-38 一架向左,迎戰零式,這是蘭菲爾的飛機﹔另一架則向右緊追山本座機猛烈開火,這是巴伯的飛機。山本的座機從遭到攻擊到被擊落,不過區區30秒,如果是蘭菲爾擊落了零式之後再掉頭攻擊山本座機的話,至少需要40秒,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攻擊山本座機。

        隨著爭論的深入,美國軍方再也無法無視巴伯的戰績,只好將擊落山本的功勞一分為二,認定為蘭菲爾和巴伯共同擊落。

左:當年唯一健在的日本飛行員柳穀謙治。 柳谷謙治(左四)參加擊落山本四十五周年的紀念活動。

        1988年4月17日,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弗雷德里克斯堡舉行了擊落山本四十五周年的紀念活動,當時在世的參加過此次戰鬥的美日雙方所有健在者,八名美國飛行員和柳谷謙治全部到場,還有參加過太平洋戰爭的官兵、家屬和專家共1200餘人出席,就在此次活動中,巴伯再次陳述了擊落山本的經過,而且與柳穀謙治會面,化敵為友,此後兩人還不時有書信往來,成為佳話。

        1991年,美國戰績評審委員會正式要求美國海軍最後判定,到底是誰擊落了山本,但直到今日美國官方仍沒有明確答復。1996年為巴伯抱不平的人還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法院判定是巴伯單獨擊落了山本,美國聯邦上訴法院裁定這屬於美國空軍管轄範圍,法院不予受理。此後,巴伯的友人通過各種管道繼續力爭。眾多的民間人士和組織,對此進行了細緻的研究和不懈的努力,特別是美國“王牌飛行員協會” 查閱了大量相關資料,同時結合山本的屍檢、柳穀的證詞和山本座機殘骸的實際情況,於1997年3月認定,巴伯一人擊落了山本座機,這一結論也得到很多專家學者的認可。

擊落山本的第339戰鬥機中隊軍官,在P-38機鼻處有代表戰績的小太陽旗標誌。

        說起來巴伯還和中國有著很深的淵源,1944年他志願來到在中國的第14航空隊第23戰鬥機大隊第449中隊,還是駕駛P─38。那年5月,在一次掩護B─25轟炸機攻擊日軍在洞庭湖上的運輸船戰鬥中,為了救援自己的菜鳥僚機,他的飛機右發動機中彈,不多會左發動機也熄了火,這樣他就只有棄機跳傘一條路了!跳傘落地時,巴伯右半身先著地,右臂、右膝和手腕都被嚴重撞傷,根本無法動彈,要知道這裏可是日軍佔領區,如果日軍趕到,那就只有束手就擒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不知從哪里鑽出兩個看上去十多歲的男孩,非常麻利將降落傘收起來,然後架著巴伯向附近的村莊走去。剛走了不多遠,就傳來了汽車聲,很顯然那是日軍的搜捕隊,兩個男孩立即將巴伯攙扶到路邊的草垛裏,用雜草將他遮蓋好。不多會,巴伯就透過草垛的空隙看到日軍四下搜尋,一無所獲地撤走了。日軍走後,兩個男孩領來了遊擊隊,巴伯被遊擊隊用門板做成的簡易擔架抬到附近的村莊。令巴伯驚訝的是遊擊隊裏竟有兩位來自上海的青年學生,他們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這使驚魂未定的巴伯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安慰。鑒於巴伯傷勢很重,遊擊隊找來了當地最好的中醫,那兩位青年學生知道西方人對中醫的偏見,特別善意地提醒巴伯不要有貶低中醫的言行。這位中醫確實是杏林高手,他的治療方法簡單而有效──不斷用熱水浸泡受傷的右臂,為此村裏的婦女可忙個不停,一連幾天她們不斷燒開水,用木盆換水──四五天后巴伯右臂的紅腫和疼痛奇跡般的消失了!隨後中醫師又幵始了第二療程,讓巴伯提著裝滿石塊的布袋,並且每天增加一塊石頭,這種原始而特別的理療,卻非常科學,很快巴伯的傷 勢就得到了控制。半個多月後,遊擊隊用當地特色的竹滑竿抬著巴伯轉移。遊擊隊確實很有辦法,在幾個星期的行軍途中,除了一次遭遇日軍而緊急隱蔽外,幾乎是一次快樂的戰時旅遊,巴伯在宿營地裏甚至還表演過節目。最後他安全回到了桂林基地,再搭乘C-47運輸機到達昆明,最後輾轉回到美國,繼續接受治療。美國醫生對中國醫生的及時救護,讚不絕口。

        幾十年後,在巴伯接受記者採訪時,他對這段經歷仍是念念不忘,可惜巴伯一直不知道兩個男孩、會英語的青年學生和中醫的姓名,甚至他們的容貌也記不真切,也不知道他養傷的村莊,但是巴伯非常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見見這些救命恩人,當然這只是美麗的夢想。對於巴伯而言,這一經歷甚至比擊落山本還要刻骨銘心,因為他知道這些救助他的人,如果被日軍知道,將是什麼下場。1942年杜立特空襲日本後,有很多機組人員就是被中國百姓所救助,而日軍為此曾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報復,屠殺的無辜百姓竟多達二十多萬!但是中國百姓並沒有被嚇倒,戰爭中有數以百計的美國飛行員得到了救助和掩護。談及這裏,巴伯感慨不已。可見,兇殘的屠殺根本無法壓制住人們對正義的支持!

        巴伯戰後一直生活在俄亥岡州特瑞邦自己的農場,過著恬靜平和的晚年,直到2001年7月謝世。他面對擊落山本的爭論,表現非常平靜,他認為第三三九戰鬥機中隊中隊長約翰﹒蜜雪兒少校,具體策劃並親自指揮此次戰鬥,才是最大的功臣。而沒有蘭菲爾左轉攻擊前來救援的零式,自己也不可能擊落山本。

本文摘自網路文章和相片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空軍聯合作戰部隊 中國飛虎研究學會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