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美國空軍中校杜立特率領B-25型轟炸機編隊轟炸了日本，但這並不是日本第一次受到空襲。早在1938年徐煥升上尉就率領中國空軍的兩架馬丁-139轟炸機對日本進行了一次空襲。與美國空軍不同的是，徐煥升投下的並不是炸彈而是紙片。

        抗戰初期戰局不利，國內人心惶惶。為了穩定民心，國民政府需要一個重大的勝利來振奮民眾的精神，同時也是為了打擊日軍的囂張氣焰，因此，遠征轟炸日本本土的計畫運營而生。

        蔣介石經再三審度，提出了一個頗有遠見的主張，派空軍遠征日本，不投炸彈而投“紙彈”，即散發傳單。不得不佩服蔣介石的主意，這樣做的好處有三點：

一、打擊日軍的囂張氣焰。
二、展示我國全民抗戰的決心。
三、以示我中華民族正道仁義、不傷無辜的德威。

        徐煥升上尉得知遠征日本的計畫後便向國民政府請願組建遠征隊。在得到國民政府的同意後，徐煥升和隊員們立即著手遠征的準備工作。

        在這場航空作戰史上奇特的空襲中，接受重任的是當時中國空軍第十四隊隊長徐煥升和第八大隊第十九隊副隊長佟彥博。

        要遠征飛機是首要問題，徐煥升和遠征隊員便著手於對馬丁轟炸機的性能進行摸索測試。

        為了保證這次“人道遠征”空襲的成功，徐煥升和擔任僚機的佟彥博先從漢口飛往重慶，在那裡進行了兩個多月的模擬空襲訓練。他們訓練時駕駛的兩架飛機都是馬丁B—10B型戰鬥機。這種飛機是一種雙發動機單翼轟炸機，每台發動機的功率為775馬力，機長13.63米，翼展21.49米，起飛重量達7430公斤，最大時速為343公里，最高飛行高度為7300米，航程僅達900公里。飛機上還裝備有機槍3挺，可攜帶炸彈1025公斤，乘坐4人。馬丁-139轟炸機的航程雖然大，但考慮到去往日本的返航途中多半會遇到日軍的追擊，不一定有時間在沿海的前進機場著陸加油，他們對飛機又專門進行了改裝，增大了油箱以保證飛行燃料。訓練結束後，國民空軍司令部決定把寧波作為遠征空襲的前進基地。為了計畫的順利實施，遠征隊又從漢口調來通信員吳積沖。吳積沖與陳光鬥合作編制了一套電文密碼，以確保行動的保密。

        遠征隊在成都風凰山基地進行一個月的秘密訓練，最後決定由徐煥升的1403號機組和佟彥博的1404號機組執行任務，另外安錫九，陳衣凡駕駛的亨克爾-111A轟炸機擔任後勤支援運輸。

        硬體設施準備到位，緊接著就要準備“炸彈”了。

        要空投的傳單由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的廳長郭沫若負責。傳單共有十餘種，例如《告日本國民書》、《告日本工人書》、《告日本農民大眾書》、《告日本工商者書》等等。另有兩種傳單，由日本反戰同盟的反戰作家鹿地亙編寫。各種傳單言簡意賅，有勸諭、有告誡、有嚴厲警告。

        1938年5月19日，在裝滿各種宣傳傳單後，兩架飛機于下午3時23分從漢口秘密起飛。同時徐光鬥、雷天春、蔣紹禹、劉榮光、吳積沖、蘇光華等六人也分成兩個小組分別乘坐在這兩架飛機上。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兩架飛機分別經過南昌和玉山機場後，平安抵達寧波的櫟社機場待命。

        這次遠征以寧波、請暨兩機場為出發根據地，選定日本佐世保軍港和八蟠市為“轟炸”目標。

        當晚23時48分，在稍微歇息添加燃料和作好戰鬥前的各種準備之後，徐煥升和佟彥博駕駛兩架飛機從寧波秘密起飛。為了防止被舟山群島日軍防空警戒哨發現，機隊自寧波出海後先轉向南，然後照準日本九州飛行。5月20日凌晨2時25分，以3500米高度飛臨日本長崎上空，撒下了第一批傳單。3時45分，雙機編隊到達福岡上空，在撒下傳單的同時並投下了照明彈。4時32分，編隊飛越九州上空，第三次撒下傳單。飛機在日本長崎、福岡、久留米、左賀及九州各城市總共投下傳單100多萬張。之後，飛機掉頭向西沿原路返航。5時23分，雙機編隊完成任務後順利飛到公海。8時48分，僚機佟彥博在玉山機場降落，長機徐煥升于9時24分在南昌降落。兩架飛機在機場加油後再次起飛，於11時13分在武漢上空會合後，安全降落漢口機場。至此，第一次遠征襲擊勝利完成，這也是日本有史以來第一次被外國飛機襲擊。

        當天的王家墩機場人山人海，國民政府行政院長孔祥熙、軍政部長何應欽等親自來到機場迎接。在空軍政治部門口，蔣介石夫婦十分熱情地接見了徐煥升等八位勇士。

        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到國民空軍司令部向凱旋的中國空軍人員獻旗：德威並用，智勇雙全。

        當時國內出版的大小報刊，競相報導我空軍的遠征壯舉，從標題到內容，字裡行間均充滿激情，充滿自豪，充滿了必勝的信念。

        這次空襲共投下一百多萬份傳單，對日本侵略者發出了嚴正警告:“爾再不訓，則百萬傳單將一變而為千噸炸彈。爾再戒之。”

        這是日本有史以來第一次被外國飛機襲擊，也是世界航空史上絕無僅有的“紙片轟炸”。

“紙片轟炸” 日方反應

        在中國，幾乎對近代史稍有瞭解的人都知道這場壯絕的轟炸行動。而在戰後的日本，大多數日本人還是通過宮崎駿對這批勇敢的中國飛行員飽含敬意的畫筆才得知這次行動。那麼在1938年的日本，這次“紙片轟炸”有沒有起到效果？當時的日本人又是怎麼看待這次轟炸的呢？

大多落入山區的傳單

        1938年5月20日淩晨，日本九州熊本縣和鹿兒島縣的民眾被天空中傳來的巨大引擎聲驚醒。首先是熊本縣佐敷對空監視哨在日本時間淩晨4點14分報告了有不明國籍的飛機引擎聲，5時30分，熊本縣富岡監視哨正式報告了目擊兩架雙發重轟炸機的情況。但是事發突然，在接到報告後日軍的本土防空力量來不及做出反應，也沒有戰鬥機及時升空攔截，任由中國飛行員投下所有傳單後離去。

        在得知中國飛機灑下傳單後，日本員警的和憲兵迅速出動，要求熊本、鹿兒島兩縣居民不得擅自保存傳單，必須全部上繳，當日上午7時20分，熊本縣球磨郡黑肥地村村民源島芳治在早起洗臉的時候撿到了了兩張傳單，隨後他將傳單上繳當地日本政府，這是日本政府收繳到的第一份傳單，隨後日本員警在九州展開了大範圍的搜繳傳單的行動，甚至緊急動員全九州的消防隊員前去尋找傳單，然而收效甚微，截至5月30日，日本員警共計得到了1520份傳單。收集到傳單的日本政府發揮了一貫嚴謹認真的作風，把傳單送去了日本王子造紙廠進行化驗，結果是其中碎木占85%，亞硫酸紙漿占15%，是一種非日本產的新聞用紙，推測是加拿大在太平洋沿岸的造紙廠生產的。

        這個數量只相當於投放的一百萬份傳單的零頭，但大多數傳單並未落入日本民眾之手，由於航程問題，投放傳單的中國轟炸機只能穿過整個南九州的山區。大多數傳單都落入了無人的山區，少部分落入村落的傳單由於時間是淩晨，大多數日本民眾當時都在睡覺，少數被飛機驚醒的民眾也沒有看到傳單。

        而且當時日軍在中國戰場連戰連勝，損失也較小，撿到傳單的日本人大多對傳單上的內容付之一笑。日本政府雖然初期一度十分緊張，但是很快做出了這次傳單轟炸很難動搖日本的民心，是中國失敗前的最後掙紮，然而此後的事實發展卻出乎了日本政府的預料。

大量出現的反戰言論

        就在日本政府以為這次“紙片轟炸”的效果不過爾爾時，距離九州不遠的日本關西地方，突然出現了許多反戰標語，首先是福知山市，6月23日和27日連續在火車站的公共廁所裡出現號召民眾抵制國防獻金的標語。在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後，一直號召民眾向政府捐款充實軍備，這是日本政府彌補侵略資金短缺的作法。到1938年已經從全日本吸收了數千萬日元的財富。號召民眾抵制國防獻金是日本當局不能容忍的行為，但是經過員警的一番搜查，在福知山火車站公共廁所的反戰標語事件的“犯人”始終沒有查清。

        6月24日，在大阪府立圖書館的公共廁所內又出現了反戰標語，這次的反戰標語比福知山火車站出現的更為震撼，標語明確提出六條日本重建綱領：

        1、廢除全民皆兵制度。2、恢復民主主義國家。3、建設男女平權。4、廢除專制法律。5、進行宗教改革6、   提高國民文化水準。

        這次出現的標語顯然是一個有文化的日本人經過縝密思考後提出的口號，日本警方甚至推測標語背後有一個顛覆組織。就在日本關西地方員警對於突然出現的大量反戰標語焦頭爛額的時候，6月27日在兵庫縣姬路火車站的公共廁所裡出現了更為激進的反戰標語——“打倒戰爭內閣！殺死天皇陛下！”

        儘管刷上這條反戰標語的日本人聲稱要殺死天皇，但是彬彬有禮的他居然還在天皇後面加了陛下，可見他對天皇的仇恨來源應該是這場非正義的戰爭。眼見反戰標語越來越多，內容越來越激進，“犯人”也一個都沒有查清。日本警方陷入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地步。

“蔣介石是世界大偉人”

        當時日本警方認為這些標語可能是日本共產黨的左翼勢力所為。就在日本政府嚴密排查日本共產黨活動的時候，7月8日，在兵庫縣的一個木棉工廠牆壁上，突然出現了“蔣介石是世界大偉人！我們日本國內已經如此不景氣，是打不贏蔣介石的！”這樣的標語。

        顯然，能喊出蔣介石是世界大偉人的肯定不是日本共產黨。而日本關西地區距離九州很近，這些集中出現在“紙片轟炸”後的反戰標語極有可能是看到傳單日本民眾自發的做出反戰宣傳，意識到事態不妙的日本政府對發現反戰標語地點附近進行了嚴密的搜查，然而一無所獲。

        在1938年日本軍國主義的統治下，在最為艱難的戰爭歲月裡，參加這次“紙片轟炸”勇敢的中國飛行員以堅定的信念和無比的勇氣不僅鼓舞了全國的抗戰軍民。還鼓勵了一批具有正義感的日本民眾，這些日本民眾冒著被日本員警捕殺的風險，寫下“殺死天皇”、“蔣介石是世界偉人”這樣的標語。這些標語足以證明，中國空軍的這次“紙片轟炸”意義足以彪炳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