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隊 大隊長威廉.瑞德 難忘的飛虎英雄
抗日戰爭後期,中美兩國為加强合作,擴大對日本作戰戰果,採納陳納德將軍建議,成立中美空軍混合團。中美空軍混合團第三大隊首先於民國三十二年七月三十一日在印度半島馬聖爾軍營正式成立,中國大隊長為苑金函少校,美國大隊長為班奈德(T.Alan Bennett)中校,所屬第二十八及第三十二中隊,於三十二年十月九日開始訓練,至十月二十八日結訓,每中隊接受全新P-40十架,飛回國內作戰。 中美空軍混合隊所屬第三大隊第七及第八中隊之飛行基幹及地勤人員,由第八中隊隊長司徒福上尉率領,從成都搭乘美軍C-46運輸機越駝峯飛印度丁江基地,改乘火車抵達喀拉蚩。十月底進駐馬里爾軍營,接收新到隊之飛行人員,他們係空軍官校第十三、十四,及十五期畢業生,派赴美受訓結業之少尉飛行軍官。 民國三十二年十一月一日,第七及第八兩個中隊之美國中隊長及副隊長,在美國大隊長辦公室開會,並且會見兩位美國中隊長:第七中隊長瑞德(William Reed)少校。,及第八中隊長考爾特(Howard Cord),瑞德英俊瀟灑,體形相貌,好像電影明星史都華格蘭傑,其限神又有點像埃洛佛林,我們隊長徐華江與筆者在國人中屬中等身材,比起他們就要列入袖珍型了。難怪瑞德一見到我們就開玩笑說:「七中隊有這兩位袖珍艦並肩作戰,我們就有信心把日本鬼予的背脊骨打斷。」大家都很欣賞他那機智的幽默,和友誼的微笑。 註:「打斷日本背脊骨」這句話,是美國羅斯福總統於一九四三年五月,在白宮召見陳納德將軍時,兩人對話的結論:如果在臺灣海峽及中國南海,每年擊沉日本船艦一百萬噸,就可以把日本的背脊骨打斷。 有一天在飛行休息室聊天時,這些袍澤說瑞德很像電影明星埃洛佛林。他聽後很難為情的笑著回答:「埃洛佛林不好,亂搞女人,不論太太或小姐,來者不拒,我很不喜歡他那種德性。」這種中國倫理觀念,出乎意料之外的出自一位美國年輕飛行軍官之口,令人驚奇與欽佩。 瑞德雖然風趣幽默,但對飛行紀律卻執法甚嚴。有一次,一位美國分隊長白奇中尉試乘P-40新飛機,作超低空飛行後,隨著又作低空上升慢滾,被瑞德知道了,竟處罰他擦洗整架飛機。 第七中隊自民國三十二年十一月一日開始部隊訓練,飛行術科由中隊所屬美國飛行軍官指導,飛機護技術由美軍專業入員傳授,空中射擊由美空軍射擊學校受過教官訓練之丹寧(John Dunning)少校擔任,敵機識別則由在中國戰區作戰有經驗之部隊長講解。各項訓練順利進行,飛行也很安全,直到年底結訓,這段時間瑞德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飛行在一起,他和藹可親,諄諄善誘,不論在私交和公誼,都建立了良好的感情。 在我們部隊訓練始要結束時,第五混合大隊也正式成立,有一天,美國大隊長柔斯(Frank Rouse)中校帶領筆者及作戰參謀王光復作三機編隊飛行,起飛一直維持大油門緊急爬升至一萬五千呎高度,隨即帶著平飛加油門以大角度俯衝,飛機均高速產生震動使機身頻臨爆炸邊緣,直到低空再急速拉起作大角度速續上升慢滾,嗣後還做過其他編隊特技,隊形依然保持不變,而領隊動作之激烈為以往所未見,他是否藉以考驗中國飛行員之飛行技術,不得而知。落地滑回停機坪關掉發動機,各自背著保險傘走開,自始至終,誰也沒說過一句話,瑞德在場邊站立,面色凝垂,對柔斯這種過分的舉動不知作何感想。 結訓前,每人必須參加一次大編隊海洋超低空航行,一次戰鬥轟炸部隊聯合大編隊飛行,結果成績都非常理想。這時第七及第八兩隊中國空軍人員,為表示對美軍人員的謝意,特在喀拉蚩山東老鄉開的中餐館舉辦一次謝師宴,邀請美軍部隊長及地勤教官參加,兩位美國中隊長把他們在婦女工作隊的女友帶來。餐館設備雅潔,燈光柔和,餐叙進行歡樂愉快,美酒佳餚引人陶醉。由於瑞德脫俗氣質,其女友當眾獻給他一深吻,大家敬酒助興,這是作戰前最後一次開懷歡聚。 結訓後,每一中隊接受全新的P-40(又名戰鷹)十二架,於三十三年一月中旬完成戰備,十四日出發,因雨天影響,直到二月十二日才到駐防地桂林二塘機楊。 因受雨季天氣影響,飛機經常不能出動,偶有襲警報,一小隊升空巡邏,敵機不敢入侵,我們經常是無功返場落地。而駐防在同一基地的B-25中隊及第二十八、三十二兩個戰機中隊,卻趣常對海上航運巡邏攻擊,或者攻擊廣州、香港、及九龍機場,令我們羨慕不已。 終於機會來了。民國三十三年三月四日,我們奉命出擊,由瑞德率領第七及第八隊戰鷹飛機十六架,聯合美軍B-25六架及P-40八架,在接近目標前以超低空海上航行,奇襲海南島海口機場。扺達目標上空時,發現停留地而之敵機約八、九十架,空中也有訓練之飛機。我們馬上發動攻擊,先由P-40、B-25掃射投彈,再由後續我們的P-40俯衝射擊,結果徐隊長摧毀地而零式機兩架,隊附葉望飛毀地面零式機兩架及轟炸機一架,張分隊長毀地面零式機一架,譚分隊長毀地面轟炸機一架及空中擊落零式一架。 P-40返航途中油量不够,臨時降落南寧加油後,全部安全返防,此役申美空軍共毀地面零式飛機十八架,轟炸機二架,空中擊落零式十架,轟炸機一架,首次出擊,奇襲成功,三十一比零。徐隊長說:「瑞德少校儀表好,嘴巴甜,很得人緣,頗受長官袍澤器重,所以能爭取到一些別人無法獲得的任務。」後來許多事實證明確是如此。 同年三月九日,第三大隊P-40全力出動至零陵機場加油後,在上空會合B-25,掩護轟炸湖北大冶石灰窯鐵砂礦區。第七中隊第二分隊的長機由美軍作戰官漢克中尉擔任,我飛的位置排在他那分隊第三號僚機,當時筆者是副中尉隊長被他如此派遣,心中自然豕是滋味,但未作任何表示。任務中筆者掩護B-25在目標上空被零式II型敵機數架攻擊,因發現早,反擊迅擊,變成對頭互相射擊,筆者所駕飛機左翼中彈一發,很幸運擊落其中敵機一架,創筆者個人單獨擊落敵機紀錄。嗣後除當兩位隊長僚機外,從未被排擔任部屬之僚機。而漢克在梁山一次落地時,在跑道上撞及我方作戰官之飛機,瑞德在徵得徐隊長同意後,把他調往空運隊擔任副駕駛,這也許就是瑞德的領導藝術吧! 民國三十三年春季,日軍為挽救戰略危機,計畫傾其全部軍力發動在亞洲最大攻勢。第一部分,從緬甸北部衝入印度,攻擊阿薩密駝峯基地動脈,以斷絕中國供應線;第二部分發動所謂之「一號作戰大攻勢」,打通平漢、粵漢鐵路,貫穿內陸和南洋方而之陸上交通,並席捲華東那些威脅中國南海及臺灣海峽航運的空軍基地,以維護共命脈。 四月十六日及十七日夜間,日軍集結三個步兵師團,一個装甲戰車師團,一個獨立旅團,及若干特種兵部隊,共計精銳十四萬八千人,在其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指揮下,渡黃河,十八日攻陷鄭州。當天蔣委員長召見航空委員會主任周至柔及美軍第十四航空隊司令陳納德指示應變措施。 第一及第三混合大隊中隊長以上部隊長於四月二十日亦赴桂林中美空軍混合團司令部接受移防任務提示。 因雨季天氣惡劣影響,移防部隊遲滯至四月底才進駐新基地,部暑如下: 第七中隊最後於五月一日移防完畢,第二天即由瑞德率領飛機八架,地勤中美各派機械二、軍械二、通信一、共計十員,進駐安康。這個基地設備簡陋,沒有營舍,美軍人員住帳棚,我們住民房;沒有電燈、白來水,和廁所。飛機加油掛彈全靠人力搬運,場站工作人員,缺乏加油掛彈經驗,均賴本隊地勤人員協助。那些日子任務繁忙,每架飛機從拂曉起飛到黄昏落地,平均每日出動達四次之多。必須晨間二時即起床,晚上十一時才休息,工作、極辛勞心情卻不以為苦。地勤袍澤的精誠合作,胼手胝足,不眠不休,是默默奉獻於救國大業之無名英雄,其情操氣節非拙筆所能描述。 中原會戰開始時,因惡劣天氣影響,遲滯移防時間十天,日軍在無空中攻擊壓力下,展開攻勢,他們利用雨天及夜間掩護,攻城掠地,勢如破竹。我們前進基地派遺隊的兵力有限,未能對補給站,或任務中發現之行軍縱隊,予以集中徹底而有效之殲滅。但在五月一日至六月三十日間,對制空、攻擊交通系統、補給站,及行軍縱隊等作戰,表現仍非常優異,參加作戰之第一及第三大隊獲得團體獎狀況如下:「在兩個月的戰鬥中,誠團使二仟三百一七名敵軍傷亡,一仟三百二十一匹騎兵的乘馬及馱馬被擊斃,八百六十五輛敵車輛被毀損,四十八架敵軍飛機被毀損,一百一十艘河船其中兩艘超過一百呎長被毀損。此外,對鐵路調車場、碼頭區、汽油堆積場、火砲陣地及其他設施也造成了廣泛的破壞。 中原會戰結束,第一及第三隊仍留置不動,繼續防空並攻擊平澳線鐵路系統、補給站,及漢口至岳陽之水陸交通;對於制空作戰亦如往日。 日本零式II型戰鬥機,一九四三年十一月生產,一九四四年普遍用之於中國戰場。最大平飛速度三七二哩,兩挺小口徑機槍,兩門的加農砲;而轉彎靈活,上升率比P-40K優良。戰鷹最大平飛速度三四五哩,六挺大口徑機槍,俯衝速度及加速快,俯衝轉彎靈活,裝甲鋼板厚,油箱有橡皮保護,飛機堅固,作戰時使人有安全感,最佳作戰高度一萬二千至一萬五千呎。飛虎志願隊時代,能以八比一之戰果克敵制勝,揚名國際。瑞德對於陳納德之「打帶脫離」戰術頗具心得。因此在志願隊戰續優良,曾在空中擊落敵機三架,地面毀敵八架紀錄。 七隊徐隊長因接眷請假一個月,在五、六月間,筆者有較多機會與瑞德並肩作戰,通常是他領美軍人員攻擊部隊,筆者帶我方人員負責掩護他們。由於筆者很注意蒐敵,稍有訣竅,並且對於編隊戰術有點心得,所以每能及早發現敵機,而將部隊搶佔有利位置,掩護整個編隊群展開所要之戰鬥。初是,彼此間之默契良好,戰績優異,全隊相處融洽,兩位隊長受到部屬的愛戴,全隊親切似一家人。 五月十一日,筆者率領P-40五架,掩護瑞德P-40六架轟炸恆曲敵軍渡河點,遭遇零式及零式II型十一架攔截,激戰二十五分鐘,第七中隊我方擊落敵機四架,瑞德可能擊落一架,我機安全返西安。 六月二日,筆者率領P-40五架,掩護瑞德P-40七架炸射鄭州火車站,遭遇敵零式及零式II十餘架攔截,激戰至二十分鐘時,因顧及油量不足正當敵我纏鬥之際,筆者採取繁急措施,命令所有飛機立即停止戰鬥,與就近友機排一字隊形,互相掩護,向嵩山飛行,敵機不敢追擊,除張樂民於返航迫降商南外,其餘飛機均安全返防,但部分飛機至起落航線第三邊時,油量表已亮起紅燈,幸好敵前撤退決心下達時機及方法正確。否則,即使空戰勝利,我機難免在返航途中油盡迫降場外,也是得不償失。非決戰時機,輕易㰕牲,者違用兵之道,這種觀念瑞德與筆者均有同感。本次戰果: 六月七日,筆者再率領P-40五架,掩護瑞德P-40七架炸射鄭州火車站及機場,他們俯衝投彈,全部命中車站目標,隨即至鄭州機場掃射,毀跑道旁飛機兩架,瑞德於第二次順跑道過時,所駕飛機油管被敵地面火力擊中而漏油,高度二千五百呎勉强維持飛行,至鄭州東南十五哩附近被迫跳傘。筆者則率其餘飛機,區分低空及中空兩層掩護他脫離險境,直到油量僅够返防止,全部飛機安全返回安康。瑞德則在河南境內,幾經輾轉,於六月二十四日經老河口回梁山。 嗣後一般任務均由我軍部隊長領軍出動,這時,第七中隊已具備有效執行作戰任務的力量,這正是陳納德將軍建議成立中美空軍混合聯隊之目的。 民國三十三年十月二十七日,剛升中校的瑞德,以第七中隊長的身分率領第三大隊P-40十六架,掃蕩漢口至蒲新段鐵路沿線,回航至荊門機場發現大編隊敵機正在降落,各人發動攻勢,當煙霧泊散後,五架零式三型機及十一架零式機被擊落,地面擊毀零式三型機四架。美軍作戰官劉易士及我方飛行員毛昭品少尉被擊落跳傘敵區,為我國敵後特勤隊營救脫險,途中還被化装成老百姓遊覽漢口市,刻意在憲兵隊門口廣場看一陣熱鬧。此一德裔美籍劉易士(Bills Lewes)上尉回營時,講起這段經過情形,還非常敬佩我方敵後工作同志的傑出表現呢。 同年十二月十八日,美軍第二十航空隊B-29七十七架,携帶燃燒彈分七批,每批間隔十分鐘,轟炸漢口碼頭區,該區堆積貯藏著敵人華中所需物資。轟炸後一小時,第十四航空隊及中美空軍混合聯隊傾至力作掃蕩出擊,以打垮敵人駐漢口之空。因為P-38空中照相顯示,武漢四個主要基地,有五十餘架轟炸機,兩百餘架戰鬥機。 十二月三日才接替班奈德為第三混合大隊長的瑞德,率領P-40三十一架,對自漢口逃出,找地方避難一百哩半徑以內之敵機予以捕捉,獵取成績是擊落敵機十二架,全天戰果,第十四航空隊及中美空軍混合聯隊共毀敵機六十四架;我方飛機無損失。大火燃燒漢口=三天,船塢及貨棧全毀,這次第十四航空隊及中美空軍混合聯礙出動飛機兩百架次,加上B-25機,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集中兵力對一特定目標之聯合攻擊。 瑞德於完成任務後,率所屬降落老河口十二月十九日分批飛回原防地,他率大隊作戰官透納少校及第八隊穆德少尉最後一批飛回梁山,時已黄昏,梁山正遭空襲,日機在空盤旋,不能打開跑道燈,轉飛白市驛亦因天氣惡劣而折返,三人等汽油飛盡才跳傘,穆德安全著地,透納折了腳踝,瑞德則於跳傘時頭部撞及飛機而殉職。噩耗傳來給予第三大隊袍澤一個重大打擊,突然失去一位領導卓越的大隊長,大夥都很沉痛;尤以第七中隊和他相處時間較長,情同手足,更是悲痛。 記得有一次瑞德率領第七中隊全力出動掃蕩荊門及宜昌之敵機。當攻擊宜昌機場時,二號僚機楊昌法少尉所想飛機的發動機冒黑煙,拉起後跟不上編隊。瑞德將部隊交與三號機王光復接替領回防地,他自己伴隨楊員編隊,俟飛到長江三峽上空時,飛機情況更形惡化,無線電話機也中斷,他們用手語對答,楊在瑞德鼓勵下,冒險駕著故障飛機平安回心恩施降落。否則,在那叢山峻嶺,懸崖絕壁之三峽上空跳傘降落下去,後果是難以想像的。楊昌法對此事終身難忘,而想不到瑞德卻也因跳傘而殉職。而瑞德親切脫俗的言談舉止,身先士卒的卓越領導,英勇善戰的輝煌勳績,及熱愛中國與我並肩抗日滿懷之正義感,永遠在我們的心目中。 (摘自中國的空軍 作者:楊永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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