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魚騎士 卡爾特

        現在,雖然事隔數十年,可是卡爾特、這位生着一付孩兒面孔的美國青年飛行員,在對日本軍閥並肩作戰的中美空軍人員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在一次空襲中,表現了他的勇敢果决和中美人員合作無間。

        民國三十一年,日本偷襲珍珠港後的第二年,那年冬天,我們部隊奉令由四川梁山進駐鄂北漢水南岸的一個前進基地“老河口”,與美國空軍並肩作戰,該基地是P-40型驅逐機中隊,非常忙碌,每天都有飛機分批出動,除了支援各戰場的國軍外,更不時的飛往豫南及武漢一帶,轟炸日本的空軍基地,或者攻擊敵人的交通補給線。

        當時鄂北的氣候非常寒冷,西北風經年呼嘯不停,橫掃着漢水沿岸的沙地和村莊,吹在人們的瞼如同刀割,機場裡不時揚起陣陣的灰沙,障人耳目,等到風息,雪花就在空中飛舞,一夜之間,就將大地變成白茫茫的世界,清早起來,積雪掩蓋了飛機,遮沒了跑道和滑行道,成羣的機場兵,拿着圓鍬和掃把,在各處忙着清除打掃。地勤人員忙着檢查、試車、加油和掛彈,飛行員忽忽地進入戰備室,聽取任務提示,準備又一次勝利的出擊,鯊魚的怒吼聲,此起彼伏,互相奏出不同節奏的交響曲。

        雖然每一個人的臉和手都凍的通紅,可是誰都毫不在乎,因為高昂的士氣和必勝的信心,就像一股不可抑制的熱流,貫通了每一個人的全身,温暖了每個人的心!

        我保管的那架“鯊魚”是接收早期在中國美自願隊(AVG)的飛機,機身兩側都繪有一位半裸的美女,一直被完整地保留着,地的頭,是枕在彎向後面的兩臂上,睜着兩隻大眼,櫻桃小口微張,一束秀髮長長地拖着,未端接近最後一排的排氣管。

        每當“鯊魚”羣奏着凱歌回航,一架跟着一架下降着陸,不用看飛機號碼,只要見到“美女”,我就背工具袋飛奔過去迎接,為她拭去身上的油污,細心檢查,伺候她惟恐不週,因為“美女”自接收以來,已有擊落日機三架的光榮紀錄,就憑這一點,我怎能怠慢她呢?

        一個灰色的黃昏,別的“鯊魚”都陸續的落了地,獨不見,“美女”的影子,機務室的人,個個都伸長了脖子,仰望着灰暗的天空發愣,我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最後,在望眼欲穿之中,她才姍姗着路,拐了一個彎,停在靠近美軍停機線的一端,我喘着氣跑到飛機面前,分隊長疲倦地跨下“美女”,指着尾部對我說:「回航時升降舵操縱困難,可能中彈,要趕快檢查,明天另有任務!」說完背着保險傘爬上了開回營房的卡車。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我同兩位裝配士蹲在升降舵旁邊,閉始緊急搶修,先墊起尾部,然後用手電筒朝裡照着檢修,原來是一根操縱線的滑輪被打壞了,鋼線磨着承架,原有的固定螺絲已不知去向,立刻派人到對面飛機總班長那兒領了一個新滑輪來,又將磨壞了的一段鋼線拆下,因為看得不大清楚,拆卸時很費了一陣工夫,疋要閉始換装新件的時候,要命的手電筒突然不亮了,原因是電池用得太久己失效,尾部一片漆黑,無法工作,看看鄰近飛機的工作人員又都已離去,如果跑回機務室去找,要横過跑道走很遠一段路,來回至少要三十分鐘,無情的寒風,在黑夜中越吹越緊,戎們真是又泠又着急,大家不免自怨自艾,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一道強烈的燈光從身後射來,回頭一看,面前停着一輛吉普車。

        『Hallo!頂好!』車上跳下一位穿皮夾克的美軍,矮小的個子,圓圓的瞼,兩手插在補袋裡,嘴趣嚼著橡皮糖。

        『No Lights!』我朝他揚了場手電筒,說了一句洋涇濱。他按了按頭上的船形帽,過來看看墊起的飛機尾巴,大慨明白是怎麼回事,立刻跳上吉甫,發動引擎,把車子慢慢開過來,車頭對準機尾停住,這一下,大放光明,他拍拍我的肩說:『OK!Quick!Quick!』

        一刻鐘後,我們順利地裝好滑輪和操縱線,穿上保險銷,又把其他的操縱部份檢查了一遍,一切收拾妥當,準備向他致謝,他却拉着我們上吉普車,要送我們回營房去,在燈光牛,我看着他那張圓圆的臉,像小孩子的面孔,顯得怪滑稽。

        『Thank you!May I know your name?Sir』上車的時候,我忍不住笑着問他,心裡有點擔心他聽不懂我的蹩脚英文。

        『卡爾特!』他漫不經意的回答,車子開始往黑暗中奔馳,不一會把我們送到了機務室的門口。『So long!』我們下車後,卡爾特揮了揮手,小吉甫車很快地消失在黑夜裏。

        深夜,風聲漸漸平息下來,空中照例地又飛舞着雪花,第二天一早,天色陰沉,機場裡又同平常一樣開始忙碌,卡車把我們送到了各人的飛機前面,我立刻協助機場兵清除“美人”身上的積雪,準備試車,兩位軍械士蹲在機翼上忙着装機槍子彈,忽然一陣尖銳的聲音震破長空,空龔警報!那時的警報,我們早就司空見慣,大家必不害怕,趕着準備飛機迎戰或者疏散。

        大除長駕着古普車,在停機線上奔馳,.來回指揮,混合團的十幾架P-40“鯊魚”緩緩地滑向疏散道,擔任警戒的中美飛行員,背着傘陸續的奔向自己坐騎,正在檢修飛機的地勤人員,忙着收拾工具,掃雪的場兵們,背着圓鍬和掃把,在迅速地離閉那尚未掃完的跑道。但是我不知道我們的分隊長是否要起飛迎戰,也不見他來。

        可是,情況變化得太急了,緊急警報尚未發出,六架醜惡的九六式轟炸機已經在東方遠處天出空出現了!重濁的聲音,聽來特別刺耳!我站在“美女”身後,急得手足無措,看看天空那批日本九六 型轟炸機,心中發出憤恨的咀咒!我轉過身來看見一位飛行每全身披掛,正爬上“美女”的機艙,我一心以為是分隊長。我急速一助他開車,“美女”怒吼看往前狂奔,說時遲,那時快,她己橫過跑道騰空而起!看着她一個上升小轉彎,我驚慌地抹去瞼上約雪水。

        跟着半空中傅來『轟!』的一聲巨響,只見一架九六冒着熊熊的火焰墮向山野,其餘的五架敵機正狼狽地向東逃命。『達達達!達達!』P-40尚在後面緊追不捨!十分鐘後,“美女”榣着翅膀安全着陸,跑道還剩三分之一,機艙開了,裡面的騎士把雙臂舉成一個V字形,人們歡呼着蜂湧而上,螺旋漿甫停,騎士被人高高地舉起,爆出一陣狂熱的歡呼和掌聲,“美女”被人們團團圍住,我跑過去一看,竟是昨晚那張孩兒面孔!他笑着摘下帽子扔向半空,我從人縫中擠上前去向也致賀,不提防脚下一滑,我又跌倒在雪地裡,忍住痛,我不禁高呼:『卡爾特!硬是要得!』

        想想該去看看我的“美女”跨進座艙一看,我.的天!他連傘都沒帶!
( 此文摘自中國的空軍雜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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