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航空隊三O八大隊 李羅伯(Robert Lee)

        我是出生於廣東台山的華裔美國人,父母親在中國結婚。我的家族都住在加州灣區(Bay Area),前輩們和大多數的華人一樣,也都是來自廣東。他們剛到美國修鐵路和挖金礦時,就住在這一帶了。現在我的兄弟姐妹以及他們的子女,還有母親大部分的親戚都還住在那裡。早期在美國的華人幾乎都是廣東人,雖然我的內人也是華人(客家人),但因為我們並不懂對方所說的方言,所以都以英語溝通,因此,我的獨子完全不會說中文,唯一的例外是廣東話的「點心」這兩個字。我也不曾說北京話,因為在家鄉和僑界都只說台山話和廣東話。我曾經兩度擔任第l 4航空隊協會主席,以及擔任第14航空隊紀念委員會主席達18年。工作內容包括與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以及中華民國空軍進行聯繫,但這個協會已於2007年解散了。

        當我在廣東等候配額移民美國時,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日軍逐漸逼近廣東,家人只好先行遷居昆明。沒幾年,我已經15歲了,得知美國陸軍航空隊的飛虎隊(編按:「飛虎隊」汎指當時美軍駐華所有空中武力,此處指第14航空隊,本文內所稱「飛虎隊」均為此意。)就在昆明,我想也許可以到軍中服役,於是佯稱是美國人的後代並虛報年齡,希望能幸運地從軍。

        雖然飛虎隊的軍官一眼就看出我虛報年齡叫,但還是給我方便,好意地在入伍申請還沒批下來時就讓我開始工作。由於我能說英語,就被指派到雲南昆明附近的呈貢空軍基地的餐廳裏擔任食勤班長的傳譯。可是由於我不懂各地方言(我只會說廣東話,但是其他人都說雲南話或國語),根本無法替中國人進行傳譯。很幸運的是,基地裏有個廣東人幫我解決語言問題。我的工作還包括協助修護人員在飛機降落後進行加油,還有從報廢飛機中回收塑膠、玻璃。

        呈貢(離昆明約15哩)是1座進駐有B-24轟炸機. P-40與P-51戰機的大型空軍基地。我曾先後於第308轟炸大隊的第374與第375轟炸中隊服務。不論隊長或是隊員,都是不停的輪調,沒有一個人在某個職務上待很久。很遺憾的是,我從未見過第14航空隊司令陳納德將軍。二次大戰結束前他被召回美國,並由史東(Stone)將軍接替他的職務。

        很多人都看過有關於飛虎隊的電影,但實際作戰中,人員傷亡以及飛機之戰損是無法避免的。出任務的同袍因陣亡、失蹤或被俘等原因,可能再也回不來。像是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他是個轟炸機機槍手,但不到20歲就為國犧牲了。

        我的召集令下來沒多久,大部分第14航空隊的人員都撤離中國了。收到召集令後,其他和我一樣剛服役的袍澤就被調往印度。新單位是第446工兵補給基地倉儲連( Engineer Supply Base Depot Company),駐地是阿薩姆省的拉賈帕尼(Lagapani),離雷多約5哩。在印度服務期間,我學會如何操作重機械。當時所有的機械都被拆成零件裝到大箱子裏,再裝上卡車,我就把它們拆解下來後再予以組裝、測試。我們也把木箱拿來做成我們營帳的地板和牆壁。

        到達印度時正值雨季,我的鞋子在泥濘地裡根本不管用。其他人都有戰鬥靴,但是我所要的5號半型號就是沒有(腳太小了! )。最後經理官跑到軍醫院,從護士補給品中找了一雙給我,幸好戰鬥靴是沒有分男用女用的,我到今天還很感謝他。此時戰爭已經快要結束,聽說盟軍準備進攻日本本土,幸好兩顆原子彈讓日本提前投降,預期登陸日本的慘烈戰爭才沒有發生。

        在印度的時候,我曾跟著卡車車隊走雷多公路到昆明進行物資運送補給,雷多公路是從雷多開始,穿越緬甸後到昆明。一般而言,每個車隊都有200到300輛車,而且每天都有很多車隊在這條蜿蜒的公路上進行運補。我所屬的車隊大概有250輛車,包括卡車、吉普車還有武器載具等(如拖砲車,體積跟小貨卡一樣大),主要載運供應中國部隊的各類裝備和彈藥。從印度的基地到昆明大概要兩週,在印度境內就要花上1週的時間,從中緬邊城畹町到昆明大概還要1週。車隊行進間,用餐時會全體停車休息,這時或許還可以洗個澡。隔天出發前,早餐就會準備好了。雷多公路的狀況很差,都沒有鋪柏油。由於道路開在山中,十分彎延崎嶇,整個旅程非常受罪;也因為塵土飛揚而使能見度變得很差。(2002年,我有機會重遊雷多公路,路況已經十分良好,走完全程只需1天而已。)雷多公路的建造計畫早在飛機飛越駝峰(喜瑪拉雅山)運送物資以前就已經開始了,目的是為了運送戰爭補給物資至中國,因為當時滇緬公路已遭日本切斷。

        在前往昆明的途中,車隊曾為悼念羅斯福總統的過世而多休息1天。到了昆明之後,只待了2天就馬上搭飛機返回印度的基地。由於不知道飛機什麼時候會到,所以我沒有機會去見當地的中國朋友。在這兩天中,我都待在轉機帳篷裡等回程飛機。關於雷多公路,我曾在一些雜誌上發表過一些有關我在2002年重遊緬甸一雲南段雷多公路的文章。

        當戰況趨緩、勝利在望時,凡事就不像之前那麼緊繃。即使我們離日軍防線蠻近的,我們的發電機還照常運作,甚至到晚上十點才熄燈。中緬印戰區是一個遭歷史遺忘的戰場,很多人連聽都沒聽過,所以像我們這種曾在這個戰區中效命的人,被忽略是件很自然的事,許多英勇史實也都被埋沒。在印度服務一年多後,我於1946年6月退伍,當時是16歲,但在官方資料卻已是18歲(因為當年我虛報年齡的關係)。

        退伍後,我到美國的一家半官方公司田納西河流域管理局(Tennessee Valley Authority, TVA)工作,該局在美國也承接許多工程。之後又回到印度協助興建水力發電廠,戰時在軍中所學會的操作重機械技能,使我退伍後工作得心應手。

        1946年到1953年間,我在孟加拉、博河(Bihar)及阿薩姆等省份工作。後來回到美國國務院的外交部門服務7年,再到參議院服務14年,一直到1992年退休。退休後,除了為昔日飛虎隊老戰友提供服務外,我也擔任老人行車安全計畫義工。

        回想當年,我以一個懵懂少年,只為了想要有個工作,因緣際會地進入這個頗負盛名的單位,接觸了不少為中國付出青春熱血的英雄,我真的以曾在第14航空隊服務為榮。如今我們年華已去,第14航空隊紀念委員會也已解散,但是大家還是常常連絡,一來閒話家常,二來常提當年勇,希望當年中美雙方合作友誼的精神,永遠常存。
(摘自飛虎薪傳 中美混合團口歷史 國防部編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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