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大隊第41中隊 榮承恩

    榮承恩將軍出生於1923年,祖籍安徽省合肥縣。由於父親在北洋政府海關總稅務司署工作的需要,榮承恩一家很早就遷移到了南京,因此老人家也是在南京出生的。在榮承恩五歲那一年,國民革命軍北伐成功,南京正式成為中華民國的首都,他的父親也持續獲得國民政府的重用。他表示中央政府對首都建設投注了相當多的資源,因此南京的市容看起來繁榮興盛。

在逸仙小學讀書的時候,榮承恩每天下課的娛樂活動就是在校園裡與同學們打兵乓球或小足球。對於30年代流行的抗日學潮,他表示那個時候自己年紀還太小,沒有參與也沒有印象。只是等到全面抗戰爆發,尤其是日軍於1937年11月份開始轟炸南京後,他們全家也因為戰爭的影響而不得不遷回故鄉合肥。原本在鍾南中學就讀的榮承恩,也就此成為了流亡學生。

為了避免流亡學生為日軍所利用,國民政府教育特別成立臨時中學收留他們。隨後榮承恩在日軍進攻合肥以前,跟著臨時中學一起退到了戰時首都重慶。自此開始,他與留在老家的父母分隔兩地,所以提到發起這場侵略戰爭的日本人,老先生就是痛恨的咬牙切齒。他表示只要是經歷過中日戰爭的中國人,沒有一個不恨日本人的。

大約是他在讀高二的那一年,航空委員會派人到學校來替空軍軍士學校招募第4期的學生。為了早日實現把日本侵略者趕出祖國的願望,榮承恩決定響應孫中山先生「航空救國」的號召,報名參加空軍軍士學校的考試。所有參加考試的學生在體檢合格後,還必須要參加筆試。筆試內容以中學程度的國語、數學還有理化知識為主,他都很順利的通過了測驗。
空軍軍士學校的訓練

通過入學考試的學生,先是在1939年5月被安排到成都桐樑接受長達半年的入伍生訓練。然而由於飛機與燃料均不足的關係,空軍士校第4期的學生要等到1940年12月,也就是第3期的學長們完成初級班飛行訓練後,才能正式開課。與空軍官校一樣,士校的學生必須要接受初級班、中級班與高級班的飛行訓練。榮承恩表示,空軍軍士學校的校長名義上是蔣中正,但實際上館事情的是教育長陳有維。

第4期學生隊的隊長,則由空軍官校第5期出身的賴琳擔任。空軍軍士學校的訓練時間為三年,初級班飛的是俗稱為弗力提(Fleet)式教練機,中級班是飛俗稱為北美機的NA-56教練機,高級班駕駛的則是義大利製的飛雅特式戰鬥機或者蘇聯人提供的I-15bis戰鬥機。據榮承恩回憶,空軍士校訓練的程度與要求同空軍官校沒有差異。

唯一不一樣的地方,也是兩者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軍士學校培養的是飛行士官,軍官學校培養的則是軍官。這意味著即便接受同樣嚴苛的訓練,軍士學校的畢業生在起跑點上已經輸給了空軍官校。其實空軍軍士學校創辦的原因,完全是受到了空軍軍官學校在抗戰爆發初期遷校的影響。由於在轉移中的空軍官校無法招人,航空委員會只好另外創立空軍士校招收新血。

不料,等到空軍官校搬遷完畢,並且重新招生以後,軍士學校的學生們卻因為自己當軍官的待遇被剝奪,一度還鬧起了學潮。眼見事態一發不可收拾,連空軍培養的飛行員都起來造反,航空委員會才決定讓空軍軍士學校的學生參加晉級為空軍軍官的考試。凡是通過考試者,就可以轉為空軍官校的學生,但是沒通過者就只能到轟炸機上當機槍手。
憑藉著優異的駕駛技術,榮承恩通過考試並取得了少尉飛行官的軍階。然後他就被分發到了位於西安的空軍第11戰鬥機大隊第41中隊,在中隊長任肇基帶領下投入對日抗戰的準備。很快的,他就發現以空軍士校畢業生為骨幹的第11戰鬥機大隊有多麼缺乏來自中央政府的關愛。因為他們到了1943年,都還在使用老舊,安全性堪慮,而且連美軍都沒有大量採用的P-66先鋒式戰鬥機。

榮承恩回憶,P-66起落架在設計上很脆弱,而且兩個輪胎之間的距離也太寬,因此在降落時常常發生意外事件。許多P-66根本還沒來得及戰鬥,就在這些降落意外中損毀,讓他感覺十分的不值得。被分發到第11戰鬥機大隊的榮承恩,也等於是比其他人更早體會到把別人不要的武器拿來用的滋味。所幸他到隊沒有很久,就傳來第11戰鬥機大隊將接收P-40戰鬥機的好消息。

桂柳會戰痛失長官

不過在接收新戰機以前,第11戰鬥機大隊必須先派人前往印度接受P-40的飛行訓練。於是榮承恩等來自第41中隊的12名飛行員,便在昆明搭上了一架美軍的C-87運輸機經由駝峰航線飛往加爾格達。到了加爾格達後,一行人又轉搭火車前往現在隸屬於巴基斯坦的卡拉奇(Karachi)展開訓練。榮承恩還記得負責訓練他們的美國教官都很年輕,雙方相處的非常愉快。

完成訓練後,他們便搭乘另外一架運送燃料前往中國的C-87運輸機返回昆明。榮承恩表示,自己兩次飛越駝峰航線都是搭乘美軍駕駛的飛機,所以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他只記得抵達第11戰鬥機大隊位於西安的飛行基地時,機場上已經可見到由美軍轉交給P-40N戰鬥機了。而榮承恩所參與的第一場大規模戰役,就是發生在1944年秋冬之交的桂柳會戰。
為了支援南方戰場上的國軍地面部隊,第11戰鬥機大隊從西安抽調了12架P-40到湖南芷江。榮承恩指出,此刻在中國戰場上的日軍飛行部隊不是被調往其他地區,就是為第14航空軍與中美空軍混合團所殲滅,所以他們打擊的一律以地面目標為主。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對地打擊任務,則發生在1944年9月14日。

那天,12架第11戰鬥機大隊的P-40在副大隊長李繼武少校率領下,分三個分隊由芷江起飛,炸射位於貴州全縣周邊的日軍砲兵陣地。榮承恩少尉擔任第3分隊的第4號僚機一起出擊,該分隊由第41中隊副隊長翁心翰上尉率領,成員有駱承堯中尉與唐漢中中尉。不過受到不良氣候與地形影響,包括第3分隊飛行員唐漢中中尉的座機在內,共有八架P-40放棄任務提前返航。於是只剩下翁心翰上尉、駱承堯中尉與榮承恩中尉繼續執行任務。

他們完成在全縣的炸射任務後,繼續偵照桂林外圍的日軍的陣地,卻在返航途中受到氣候影響,還有歸航器無法接受到芷江機場的信號而迷航。由於遲遲無法找到芷江機場,這三架P-40戰鬥機在燃料不足的情況下只能夠在貴州三穗縣郊外迫降。首先降落的是駱承堯中尉,他在凹凸不平的山地成功落地後,緊接再後的就是翁心翰上尉。不過因為視線不佳,翁心翰在降落的過程中為了閃避前方駱承堯的座機而撞山,讓最後一個降落的榮承恩必須尋找新的地點迫降。

所幸他在翻閱一個山頭後,很快就找到了一座梯田並順利落地,並在當地苗族同胞協助下與村長取得聯繫。然而當他帶著六名步兵與駱承堯中尉重新碰上的時候,卻得到了翁心翰上尉重傷的不幸消息,再加上三穗縣過於偏僻,無法為分隊長提供即時的救助,最終沒有等到醫生,翁心翰上尉就在當天晚上8點與世長辭。翁心翰是前行政院長翁文灝的兒子,空軍官校第8期的畢業生。曾經駕駛蘇聯製I-16戰鬥機在成都上空擊落日軍轟炸機一架,後來又在碧山空戰中大戰零式戰鬥機的翁心翰一直被視為國府高官子弟從軍報國的典範。被派到11大隊指導軍士學校畢業生作戰的他,看在榮承恩眼中也一直都是最好的軍人模範。

為了表揚新婚才七個月就為國犧牲的翁心翰,國民政府追贈了他少校軍銜。以翁心翰的殉職為例,榮承恩表示第11戰鬥機大隊雖然不像第3、第4與第5戰鬥機大隊一樣獲得政府宣傳機構與媒體的關注,但是他們的犧牲一樣慘烈。可惜無論表現的多麼努力,空軍終究還是無法避免柳州與桂林在11月10日與11月11日的先後失守。

見證抗戰勝利的西峽口戰役
面對國軍慘敗的事實已經無法逆轉,第11戰鬥機大隊只能將派往芷江的P-40全部撤回西安,以支援胡宗南將軍固守華北戰場。進入1945年初期,華北戰場上對日軍交通線的打擊任務,主要由同樣駐紮於西安機場的美軍第311戰鬥機大隊負責。第11戰鬥機大隊是當時華北戰場上唯一的一支國府空軍單位,目的是確保重慶在此一地區的影響力,並在必要時反制不斷壯大中的共產黨勢力。

只是從那年3月開始,日軍華北方面軍發起了豫西鄂北會戰,威脅到了中央軍在河南省的防區,讓第11戰鬥機大隊再也無法置身事外。榮承恩表示,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們幾乎每天都會派出兩架到四架P-40戰鬥機支援在前線作戰的地面部隊。除了P-40機翼上的六挺.50機槍,他們還經常使用掛在機翼下方的火箭彈攻擊日軍。

榮承恩驕傲的表示,這段時間他十分受到第11戰鬥機大隊大隊長蔡名永的喜愛,常常被選中擔任其僚機執行戰鬥任務。每一次執行任務,都是由榮承恩先以機槍掩護蔡名永對地面部隊投彈或者發射火箭。等完成第一波攻擊後,再由蔡名永掩護榮承恩完成地面日軍目標的炸射。每次的攻擊行動,默契十足的兩人都配合得很好。

他指出,第11戰鬥機大隊負責支援在河南省南陽縣西峽口前線的第85軍抵禦日軍攻勢。由於執行的是密接空中支援作戰,榮承恩還記得第85軍的官兵曾在地面上鋪設白色的布板,向空軍的飛行員們指引目標。參加西峽口戰役的飛行部隊,除第11戰鬥機大隊外,還有中美空軍混合團第1與第3大隊的B-25轟炸機、P-40N戰鬥機與P-51野馬式戰鬥機。

回憶起第11戰鬥機大隊的作戰士氣,榮承恩表示大家每天都期待著出任務的機會。一是大家都希望藉由出任務來施展一下身手,二則是想要多殺幾個日軍為死難的同胞報仇。總而言之,沒有人想要在基地裡面坐冷板凳。即便飛機品質比不上中美空軍混合團,而且也確實比較沒有受到中央政府的重視,大家的作戰意志並沒有受到什麼負面的影響。

論及補充方面,他坦承美國人倒是非常大方,基本上是國軍損失一架P-40戰鬥機就馬上補上另外一架。榮承恩指出美國是一個資源豐富的國家,但是卻格外看重自己美軍飛行員的生命,所以當然願意出飛機讓中國人為其賣命。不過在執行西峽口戰役的支援任務時,第11戰鬥機大隊沒有一架P-40是被日軍的地面砲火擊落的。

這一次在空軍的全力支持,還有陸軍將士拼命抵抗的情況下,日軍對西峽口的攻勢被阻擋了下來,但是卻沒有被擊退。中日兩軍在西峽口前線的僵持狀態就這樣一直持續到1945年8月15日,才伴隨著日本無條件投降而結束。在西安聽聞抗戰勝利消息的榮承恩,先是感覺不可置信,隨後又為這場苦戰八年的反侵略戰爭獲得勝利而歡呼。
然而,在歡慶勝利的背後,榮承恩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的父母親就在抗戰期間先後於合肥病逝,而人在戰場上殺敵報國的榮承恩卻根本沒有機會回老家奔喪。回想到這段過去,他不得不感嘆離開老家到大後方參加抗戰純屬時勢所逼而非自己所願。救了國而毀了家,不只是榮承恩,也是許多老一輩抗戰參與者心中共同的遺憾。

投入國共內戰

抗戰的勝利,並不意味著榮承恩戰爭生涯的結束。在接踵而來的國共內戰之中,他持續駕駛著戰鬥機支援地面部隊的平叛行動。日本投降後,美國陸軍第14航空軍的第33與第81戰鬥機大隊,從他們手裡102架P-47D雷霆式戰鬥機當中挑選了75架移交給中華民國空軍。在航空委員會的安排下,第11戰鬥機的第41與第42中隊奉命派員前往南京接收這批飛機。

提到在南京試飛P-47D戰鬥機的經驗,榮承恩坦承這款戰機的火力、耐力與航程確實都在P-40之上。不過榮承恩卻也表示,他最愛的飛機還是自己駕駛時間最久的P-40戰鬥機。等第41戰鬥機中隊完成P-47D的接收工作,回到西安以後,卻傳出第42戰鬥機中隊接收的12架P-47D戰鬥機集體迷航墜毀的憾事。航空委員會於是下令裁撤了第42戰鬥機中隊。

為了填補第42戰鬥機中隊的戰鬥力,航空委員會在第11戰鬥機大隊麾下另外成立第44戰鬥機中隊,並且命令其他三個中隊將編制下所有的P-40戰鬥機移交給該中隊。於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榮承恩再也沒有機會駕駛因為飛虎隊的輝煌戰績而揚名於世的P-40戰機。有趣的是,持續使用P-40N到隨政府遷台為止的第44戰鬥機中隊,也成為中國空軍中最後一支使用P-40系列戰鬥機的單位。
2016/11/10 中時新聞網 許劍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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