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官校高級班教官兼區隊長 閻雷

閻雷烈士

      閻雷,原名閻承志,為了住在東北淪陷區家屬的安全改名為閻雷。遼寧省桓仁縣人,生於中華民國七年七月六日。在空軍軍官學校第十期驅逐組畢業。歷任空軍第三隊第三十二隊隊員、第十七中隊飛行員、空軍官校高級班教官兼區隊長,升至中尉三級。

        他是遼寧省大連市旅順水師營人。1918年出生於農村一個書香門第家庭;祖父是農村的一位教私塾的老先生;父親開始亦在洋學堂教書後轉在實業界工作;母親是一位慈祥的農村婦女;他有兩個姐姐和八個兄弟;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三。他自幼受嚴慈庭訓,能勤奮習讀,有探索精神。

        他在水師營小學畢業後,時逢“九一八”事變發生。晝夜間,山河易幟,東北淪喪。他不甘心做亡國奴,私自離家出走,流亡關內,後考入天津南開中學。

        當時南開中學是一所抗日愛國意識較濃厚的學校。他在學校不僅努力讀書,同時,也積極參加學生活動,進行抵制日貨的宣傳。假期裏,他常和同學深入農村,邊幫助農民勞 動,邊進行抗日救國的宣講。漸漸地他也意識到,光有口頭宣傳和筆桿子揭露,還不能打退敵人收復河山,只有團結廣大民眾,拿起槍杆子,才能打敗日寇,於是他憤而投筆從戎。

        1936年夏經學校保送,他考入了空軍軍官學校第十期,到南京小營空軍軍官學校空軍入伍生營受訓。翌年,“七七”事變,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入伍營遷到江西南昌。1938年初,他轉入空軍軍官學校柳州分校(後改稱初級班)接受初級飛行訓練。經歷了從入伍生營到空軍軍官學校的漫長歲月,終於如願以償開始學習飛行。也就是這個時候,閻雷叔叔和我父親成為同期學友。由於他學習刻苦,待人誠懇熱情,樂於助人,性格與我父親很是相似,因此他們在面對初級飛行訓練,淘汰率很高的的飛行學習中,經常一起交流飛行心得,相互鼓勵,進步較快,飛行都比較順利,在共同的學習和生活中他們也成為了摯友。

        柳州地處桂中平原,銀衫流翠,秀峰突起,一江如帶,澄澈的清水緩緩注入她的胸房。只有熙攘的逃難人群和奔流不息後軍車,不時還夾雜著淒厲的空襲警報,打破了這岩溶谷地的靜寂,顯示出戰時的緊張氣氛。分校的機場,兩邊靠山,中間一條平谷,平坦寬暢。閻雷叔叔和同學們就在這裏互相勉勵,潛心學習飛行原理、航空機械、通信、氣象和兵器等學科,努力鑽研技術。

飛行教官洪炯桓烈士

        1938年9月13日,在柳州日機來犯,飛行教官洪炯桓(海外華僑,航校五期畢業生)升空迎擊,他單機奮戰,被三架敵機團團圍攻。在縱橫飛灑的彈雨中,他上下翻滾,英勇應戰,卒以寡不敵眾,血灑長空。

        閻雷叔叔和父親等眾多同學目睹洪教官英勇無畏,以身許國的愛國精神,十分敬佩,同時也深感作為一個愛國軍人,必須掌握技術、戰術,才能狠狠打擊敵人。當時,由於父親曾留學日本學過飛行,正在翻譯一篇日本陸軍航空隊出版的(單座驅逐機空中相互戰鬥法),學校剛開完洪教官的追悼會後,同學們情緒激憤,閻雷叔叔就催促父親趕快譯出該文,表示要化悲慟為力量,為寄託我們的哀思就要研究敵人的空戰戰術,他說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打擊敵人。父親在同學們的激勵下及同期同學高祥松叔叔的協助下,日夜奮戰,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完 成譯稿,由空軍軍官學校分三期發表,後又由學校出版了單行本,父親翻譯的這本教材,在學校教授飛行戰技術學習中發揮了較大作用,獲得了全校師生的好評。

        以後轉入雲南蒙自接受中級飛行訓練。學習期間,閻叔叔和父親、高祥松、張汝澄、趙鳴連、劉立維、林恒等同學一起研究日寇的偵察機、驅逐機、轟炸機的性能和使用戰法;向一些有實戰經驗的教官請教怎樣才能打下更多的敵機。

        中級飛行訓練結束後,閻叔叔和十期同學們轉入昆明空軍官校高級班接受驅逐機訓練。飛行中,他很重視空中射擊的基本訓練。同時向空、地靶實彈射擊成績好的同學虛心請教,他認為,藝高人膽大,基本功過硬了,才會更勇敢。經過不斷摸索、實踐,他大膽地提出了改進地面飛靶彈射裝置的建議,從而提高了飛靶射擊輔導訓練的效果,受到學校的表揚。

        1940年3月10日,第十期驅逐組飛行生畢業了。閻叔叔因畢業成績名列第三、飛行單科成績第一而獲獎。在畢業典禮上,他奉命表演了個人的飛行特技,受到大家的稱讚。畢業後驅逐組的同志留在昆明,一邊進行部隊戰鬥訓練,一邊擔任昆明的空中警戒任務。

        1938年,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後,從1939年夏開始,日本侵略軍就經常派飛機深入重慶等西南大後方城市狂轟濫炸。不僅嚴重影響了後方抗戰軍民的生產與生活,而且使無數無辜的老百姓的生命財產遭受巨大破壞。炸彈雨下,血肉橫飛,城市一片瓦礫廢墟,慘不忍睹。由於日軍戰鬥機的續航時間短,因此,當其重型轟炸機深入重慶時,常常沒有戰鬥機掩護,而是採用九架或九架以上大編隊列成楔形跟進隊形,飛機的前後左右,用自身火力互相掩護,構成密集的火網,以阻止我驅逐機的攻擊。當時中國空軍許多飛行勇士,不畏強敵,升空截擊,奮不顧身,屢屢沖向敵機的熾烈火網,打擊敵人機群,取得不少戰果。然而,敵眾我寡,加之我飛機性能落後,如當時我們駕駛的蘇式E-15驅逐機,最大時速才280公里,法制地瓦丁和蘇制E-16速度雖稍大一些也僅400-450公里,略高於日本九六式轟炸機380公里的時速。但我載油量少,留空時間短,基本上都是處於非常劣勢的地位,所以幾經拚博,到1940年時,有限的中國空軍力量已消耗殆盡,飛行員和戰鬥機的損傷都很大。又由於敵人的封鎖和財力有限,飛機的補充也很困難。剩下的飛機已經不多,只有伺機升空迎擊。在此情況下,侵華日軍空軍就更無所顧忌,晝夜派機入川肆虐,重慶除有大霧外,幾乎天天有空襲,甚至一日數次。日軍轟炸機編隊來時,少則幾十架,多則近數百架,黑壓壓的一大片,對重慶作地毯式轟炸,妄圖毀滅這座城市和摧毀中國人的抗日意志。閻叔叔面對敵人的猖獗,義憤填鷹,心急如焚。他從昆明寫信給他二哥說:“由於軍隊無能,老百姓被迫背景離鄉,流離失所,連我們這些稱之為‘天之驕子’的飛行員也被迫東奔西躲,有如喪家之犬,怎不令人痛心,這是我們中國軍人的奇恥大辱。國恨家仇不能報,枉作一個軍人。”於是,他下定決心研究如何用我少量驅逐機打擊敵軍大編隊轟炸機群的空戰戰術。經他孜孜不倦的苦心鑽研,反復計算和演練,終於提出了一種空軍反轟炸的方案。即以蘇式十公斤重的小型炸彈,安上定時引爆裝置,系上小降落傘,按次序排列懸掛在驅逐機機翼下,然後升空,按照事先計算好降落傘開傘時間,定時引爆的時間,投彈點和爆炸點的位移距離和敵機群保持一定高度差及相對速度等資料,從敵機群射程以外的前上方占位,採取迎頭投彈攻擊。由於降落傘的排列順序不同,降落的時間則不一,加之不同的定時引爆時間,便可以在敵機群前方構成一個立體爆炸火網。當敵機群進入時,空中炸彈一齊爆炸,從而殺傷敵機,並迫使餘下敵機分散逃竄,以利我驅逐機各個殲滅。

        閻叔叔在當時敵眾我寡的戰況下提出的這一戰法,無疑是一種以少勝多的好主意,引起了戰友們的極大興趣,也受到當時空軍官校領導人的支持,並確定由閻叔叔專門進行實驗,測定計算出投彈諸元的資料。當時,由於科技落後,沒有可參考的資料,條件十分困難。他深入兵工廠,請教技術人員和工人師傅,共同研製小型定時炸彈。曾在昆明滇池上空多次進行空中爆炸試驗,獲得成功。在研究我機投彈隊形時,空軍官校教育長張有穀提出可用“V”字隊形,從上方楔入“V”字形的轟炸機群,實施投彈。

        1940年夏,閻叔叔以準尉見習官的身份被調到駐重慶白市驛機場的號稱“皇家空軍”的第四大隊,向選定的分隊長以上人員介紹“空中轟炸敵機群戰法”,講解定時炸彈的性能、降落傘的懸掛以及空中爆炸的裝置和使用方法等,引起大家的極大興趣,又共同研究了攻擊隊形、進入方式、占位元攻擊的高度差和應保持的相對速度和投彈距離等等。隨後由閻叔叔擔任假想敵機,由6架E-15進行對頭攻擊。經過這次空中模擬試驗,證明這一戰法是有效的。關鍵在於保持投彈的高度差和投彈的相對距離。因為空中的引爆時間是固定的,高度掌握不准或投彈時間提前或拖後,都會直接影響爆炸效果。為此,並請重慶兵工廠趕制了一批根據閻叔叔研製的空中爆炸的炸彈。

        1940年8月20日,敵機二十多個九機編隊,再次肆虐重慶,一長條敵機縱隊陣勢,似一片烏雲壓過來。它那數百挺機槍可形成一面大火網。四大隊的勇士們怒不可遏。儘管處在敵優我劣的形勢,他們在鄭少愚大隊長的率領下,駕駛蘇制E-15型驅逐機,騰空迎敵,準備用新戰法---空中轟炸來打擊敵人。二十一隊隊長柳哲生帶領的五架飛機,都掛上了空爆小炸彈。當他們爬高到4000公尺時,敵機群臨空,正在其前下方1000公尺。於是柳隊長帶領的五架飛機立即編成“V”字隊形向敵機群俯衝,當沖到距敵機大編隊200公尺上空時,投擲了全部炸彈。炸彈在敵機上空全數爆炸。無數爆炸的火光,散射出一片黑煙。頓時空中震吼,煙霧迷空,爆炸的氣浪猛烈的衝擊著敵機,使敵人驚慌失措,不知是什麼新式武器,狼狽折回逃竄。空中爆炸成功了,這亦是空戰史上的首創。閻叔叔因此也受到了當時國民政府最高軍事當局的嘉獎。這次用空中爆炸法攻擊敵機大編隊,只可惜由於提前量稍大,敵機尚未完全進入殺傷威力圈時,炸彈就在敵大編隊前方爆炸了,沒有收到預期效果。即便如此,經歷這次空戰後,敵機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使用上百架的大編隊來重慶進行轟炸了,因此,重慶一帶的上空也安靜了一些日子。

        1940年,閻叔叔被調回昆明空軍官校,擔任驅逐機機組飛行教官,兼任學生隊的區隊長。此時,我父親也在該校任飛行教官,他們倆在一起的日子也多起來。父親對閻叔叔的評價是平易近人,教學認真、熱情,心中象一團火,他始終不忘祖國的苦難和老百姓的痛苦,以及做為一個軍人的職責,他們倆有太多的共同語言、抱負和追求。由於兩人表現優秀,深得空軍官校教育長、後來的空軍副總司令兼參謀長王叔銘的器重。在教學之余,閻叔叔仍與同學們繼續研究改進空中轟炸的技術和戰法。

        1941年12月,日軍實行南進政策,突襲珍珠港,發動了太平洋戰爭。為了加速解決中國的軍事行動。1942年3月8日,日軍攻陷了英屬緬甸北部重鎮密支那,5月31日,日軍又攻佔緬甸北部交通樞紐臘戌,從而徹底切斷了中國與英美盟軍聯繫的最後通道中緬公路,並繼續侵佔滇西的龍陵、騰沖,妄圖偷渡怒江。保山危急。當時,這條唯一的國際通道,沿途存放有大量武器、彈藥和汽油。途中還有大批逃難回國的華僑難民。如不阻止敵人的進攻,必將造成無數生命財產和軍用物資的損失,形勢相當危急。可是當時,只有一些地方部隊在雲南保山以西的惠通橋據河阻擊。惠通橋是怒江上的要津,滇緬路西入雲南的咽喉之地。由於敵軍頻繁攻擊,守軍已漸不支,緊急要求空軍支援。駐昆明的中國空軍派出轟炸機中隊前往出擊,但受損傷頗大。此時,閻叔叔正在研究延期炸彈。他想,日機頻繁襲擾,如果能用延期炸彈去敵佔區破壞其機場和交通運輸線,使之驚魂不定,就有可能減少敵機空襲的次數和敵軍前進的速度。炸彈延期爆炸的關鍵是引信。他曾多次試驗,常弓身在霍克飛機機翼下,拿著雷管、碼錶利用飛機試車的風力來測定保險帽被吹掉的時間。利用機械式裝置,但因不耐落地時的衝擊,都失敗了。此時,昆明空軍司令王叔銘命令閻叔叔駕駛美制霍克型戰鬥轟炸機,冒著敵軍的密集炮火,單機超低空突然攻擊惠通橋之日軍。雖予以重創,但不久敵更倡狂。於是,他再次奉命炸毀惠通橋,阻截敵軍進路。他決心將數秒鐘即爆炸的定時引信定位裝在重磅炸彈上,用超低空飛行將炸彈投擲於橋頭西。為使其準確命中爆炸,只好事先取掉炸彈的空中保險裝置(因高度太低,炸彈墜落時來不及吹掉空中保險裝置,則炸彈觸地時不能爆炸)這是十分危險的措施。但軍情火急,他顧不得個人安危,毅然決定採用此法。

        出擊前,他先進行一次試驗。1942年6月4日,他從昆明巫家壩機場掛彈起飛,由於炸彈和掛彈架不配套,他只好用鐵絲臨時捆了捆。當時,機場場地凹凸不平,掛彈的飛機顛簸地滑到了起飛線,正滑動加速,準備起飛時突然一顆炸彈脫落爆炸。閻雷叔叔以身殉國,年僅24歲。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閻叔叔犧牲後,空軍軍官學校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宣佈他為抗日空軍烈士,從空軍中尉晉升為上尉,還專門為他寫了專刋並譜寫了一首挽歌。送葬那天,專門派出三架教練機,翼尖掛著長幅黑布條,在空中伴送。遺體安葬于昆明抗日空軍烈士墓。為了紀念他,學校將運動場命名為“閻雷場”,並在學校中山室專辟一角,稱為“閻雷角”,展出他生前研究的空中爆炸傘彈、延期爆炸彈以及由他設計的天文儀、射擊台架等,還有他僅有的兩件衣服。

        他是一顆倏逝的火星,儘管它的光亮是那樣微小,它仍然是發過光的星。閻雷烈士的英雄事蹟,激勵著他的戰友和同學們在爾後的抗日鬥爭中,英勇殺敵,喋血藍天,“長空萬里複我舊山河”。

        一直以來,我就有一個心願,要尋訪這個我從未謀面、但一生都在伴隨著我成長的烈士叔叔安葬的地方。雖然,在南京紫金山北麓的抗日航空烈士紀念碑墓地上,建有一塊閻雷叔叔的墓碑,我每年都要前去瞻仰,但這畢竟不是他遺體安葬的地方。經多方打聽、尋訪,終於在2014年冬季,就在昆明市人民政府剛修建不久的“中國空軍抗日戰爭殉國將士墓“的地方,找到了閻雷叔叔安葬的墓地。在巨大的墓牆上醒目的刻有“閻雷“的名字及簡介。面對由數十名抗日英烈遺骸集體埋葬的巨大墳墓,我鞠躬致敬,思緒萬千,心中默默的祈禱:閻雷叔叔安息吧。

張安汶之子張邦雷撰稿(懷念閻雷叔叔)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空軍聯合作戰部隊 中國飛虎研究學會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