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航空公司昆明電臺臺長 查複疆

      2015年8月,就在北京,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舉辦的“偉大勝利歷史貢獻——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主題展覽”上,在紀念“駝峰運輸”那個部分的展板上,很意外地出現了我的姑父查複疆先生的照片和名字。當時,姑父查複疆先生擔任中國航空公司昆明電臺台長,作為飛行報務員頻繁飛越駝峰,參與了指揮駝峰運輸這一永載史冊的歷史壯舉。

查複疆先生攝於1945年10月於昆明

        查複疆在抗戰最為艱難的時刻,擔任中國航空公司昆明電臺台長,作為飛行報務員多次飛越駝峰的這一段可歌可泣的經歷,姑父生前從未對自己夫人或孩子說起過,因此我的表弟查肇揚先生(查複疆先生的兒子)聞之也非常震驚、非常激動!由此,一段已經被淹沒在歷史長河裡的真實篇章、一個已經沉睡多年的不朽英靈漸漸浮出水面、露出真容。

        查複疆先生,1912年2月18日生於江蘇蘇州。1928年,查複疆考入中航建委會無線電報務員養成所;1929年,進入中航建委會上海電臺,任見習報務員;1930年,調中國航空公司漢口電臺,任報務員;同年,調中國航空公司天津電臺與重慶電臺,任領班報務員;接著分別在中國航空公司安慶電臺、南京電臺、廈門電臺、汕頭電臺、天津電臺擔任重要任務。

        1937年抗日戰爭開始後,查複疆轉戰中國航空公司青島電臺、濟南電臺、蕪湖電臺、長沙電臺、柳州電臺、衡陽電臺、重慶電臺,都是作為電臺的骨幹力量進行創建、擴建、加強、鞏固及培養新人等工作。

        他為中國航空電信事業完成了大量開拓性的工作,為之奠定了厚實的技術基礎。查複疆先生的老朋友們說起這些舊事,都認為查複疆先生是中國航空電信事業的奠基人之一。

        1941年, 查複疆臨危受命,升任中國航空公司昆明電臺台長,直至抗戰勝利。

        此時,中國的抗日戰爭及世界反法西斯戰爭都進入了白熱化狀態。1941年年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為了迫使重慶國民政府投降,對香港和仰光實行轟炸,接著又切斷了滇緬公路,使大量的援華物資無法運進中國。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為保證二戰亞洲戰場上對日作戰的軍備物資,中美兩國決定聯合開闢新的國際運輸線。於是誕生了抗戰中最危急、最艱難時期的空中“生命線”——舉世聞名的“駝峰航線”。

        “駝峰空運”於1942年4月開闢,美國空運隊(The Air Transport Command簡稱ATC)和中國航空公司(CNAC)共同承擔“駝峰”空運的任務。此時,已經擔任中國航空公司昆明電臺台長的姑父查複疆日日夜夜戰鬥在中航駝峰運輸通訊指揮聯絡的第一線。

        姑父查複疆先生上百次頻繁飛越駝峰,不僅僅在空中進行通訊聯絡,還要對駝峰航線的另一端——印度阿薩姆邦汀江機場的通信設備、設施進行多次調試、測試,為後來中航公司相對比較順利地完成駝峰運輸任務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可以這樣說,每一次飛越駝峰,都是一次生與死的考驗。為了完成駝峰運輸的重大戰略任務,參與其中的每一位都是值得紀念的英雄!

        中國航空公司昆明電臺為悲壯慘烈的駝峰運輸擔負了極其重要的指揮、聯絡、協調任務。姑父除了擔任飛行報務員親自飛越駝峰外,在昆明電臺工作地,他經常幾天幾夜不合眼,值守在幾部電臺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枯燥、繁忙、緊張、焦慮;等候指示,傳達命令,聯絡航班,發佈資訊。設身處地地想想,當姑父獲悉一架架滿載戰略物資的飛機平安降落在昆明機場,其心,能不雀躍!當姑父獲悉一次次飛機墜落雪山,一個個鮮活生命永不回歸,其心,能不泣血!

        1945年抗戰勝利,姑父查複疆先生調上海,任報務稽查。解放前夕,姑父作為兩航人員,積極配合中國航空公司內中共地下黨有關人員執行護送任務。在非常危險的條件下,保護中航資產,防止公司資產轉運臺灣。所以中國航空公司的一大批珍貴的技術資料檔和大量飛機零部件等航空器材都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為完全是一張白紙的新中國航空事業奠定了基本的技術與物資的基礎。

        1950年組建軍委民航局,姑父奉調進京。先後擔任過機航處電信科審查股股長、電信科副科長、電信處報務科科長兼北京電臺台長。

        1953年,姑父被組織安排去天津政學隊學習,因為電信工作的敏感性與眾所周知的原因,從此姑父離開了他最熱愛的本專業——卓越精湛的電信技術崗位,這不能不說是發展中的中國民航通信事業的一個重大遺憾!在以後的長期工作中,姑父擔任科技翻譯,從事中國民航幾種技術刊物的編輯工作。在不受信任的政治環境中,姑父仍然任勞任怨、無私無悔,默默地為中國民航事業繼續奉獻著赤誠之心!

        1966年“文革”開始後,中國民航難逃劫難,姑父也遭受種種不公正待遇。1968年去江西奉新民航幹校勞動,1969年11月,姑父被強迫退職下放,全家被發配赴北京遠郊的平谷縣靠山集公社黑水灣大隊(現為金海湖鄉)落戶。姑父那時已經50多歲了,還須從事各種各樣的繁重農活。記得姑父曾經說過的一次,用驢馱糞往農田運肥,山陡路窄。姑父騎驢不慎從驢身上滑跌,把門牙跌掉了。姑媽(周悟淨女士)當時在黑水灣大隊衛生所當赤腳醫生。在那樣一種艱難困苦的環境裡,姑父、姑媽相濡以沫,相依為命,姑父依然心系民航事業,關心著民航工作何時能夠恢復秩序、正常運行。

        1973年6月,民航總局有關部門向姑父宣佈了平反決定,推倒誣陷不實之詞,恢復了工作。1974年年初,姑父一家處理好平谷下放落戶的遺留事務後回到北京。姑父回到民航總局繼續從事科技翻譯工作。20世紀80年代初,姑父患喉癌,手術後繼續堅守工作崗位。

        查複疆先生的老同事、好朋友呂吟聲先生在《追憶查複疆同志》一文中作了這樣的表述:可惜複疆的全才尚未全展,當年被無端派往天津政學隊學習。翌年民航局整編,又分發到外文科技書刊較多的科研所資料室工作。他淡泊為懷,不問是升是黜,繼續埋頭苦幹。好在他學養深厚一專多能,先後為《國外民航科技》和《民航經濟與技術》兩刊編譯了不少高品質的資料,廣受業內好評,被評為譯審。直至患喉癌做手術不能發音、不能動筆為止。一度兩刊大部分篇幅出於老查和仇啟迪之手,互相審校,仇說以查為主,當非謙詞。老查不求名、不圖利,稿件很多不署名。有時署一“辛”字,乃他另一名字“辛歌”之半。做好事固難,長期做好事更不易,在迭遭困頓後能不改其志,仍勤勉有加者尤難。老查的承受力令我欽佩。在平日說古談今中,甚至在末日將至,不能口述只能筆談時,我從未聽到他因個人受屈而有牢騷,對我如此,對他人如此,對妻、子亦如此。所以我寫此文前,便詢有關人士的意見,然眾口一詞都說老查好。記不起他有過標榜自己的事。綜其一生,他是一個平凡中不平凡的好同志。他的形象宛如祖國錦繡大地上的一株使人眷念的蒲公英!

        在與姑父多次促膝談心中,除了呂吟聲先生的樸實敘述真實描繪外,我的感覺是:一個目睹了社稷興衰、滄桑巨變,經歷過這麼多顛沛流離、悲歡離合、生離死別、血火洗禮的老人,面對個人的榮辱沉浮、世態炎涼,早已處變不驚。姑父有著極深的城府與涵養,雖然音容笑貌是那樣的謙和與平靜,但其內心依然火熱與機敏,只是不會輕易流露於外。如在“文革”期間,與姑父談起時局,寥寥數字,點到為止,往往一語成箴。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所言都早已被歷史所驗證!

        1986年3月,中國民航總局科教司司長與其他有關領導來到姑父的病榻前,向他宣佈任命其擔任中國民航總局科教司科研處處長。(注:姑父時年74歲,仍在工作崗位,還未辦理退休手續)。這時,姑父再也控制不住數十年來忍辱負重、精忠報國的感情閘門,當場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在場人員無不為之動容!

        1986年8月11日,姑父查複疆先生病逝于北京。姑父的不少老領導、老朋友都滿懷沉痛親臨送別,其中民航總局各有關部門、空軍多個科研所、北京航空學院、民航北京管理局、北京101廠、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等各界代表都參加了送別。中國民航總局科教司更是停止工作一天,全體去八寶山作最後的告別。

摘自:炎黃春秋 作者:周家銘 查複疆:航空電信事業先驅 駝峰行動幕後英雄(定稿於2016年8月11日——姑父查複疆先生逝世30周年紀念日)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空軍聯合作戰部隊 中國飛虎研究學會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