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落零式機

        劉毅夫少校是服務於空軍新聞部的主任,軍中新聞記者,為了報導空軍的作戰採訪,走訪於各作戰單位,並以文職人員身份多次参與作戰任務,更因此而擊落零式機一架,是個文武雙全的軍人,以下是他回顧。

        今天指揮所沒我的事,我又想到三十二中隊去聊聊,還末動身,洪奇偉來看我,他說:「所有B-25都在加油掛彈,所有P-40和P-51,也在加強檢查,看樣子好像要去轟炸漢口,也許是南京哩。」

        經他如此一說,引起了我的興趣,便跟他走向機場,進入機場後,看見很多中美軍械和機械人員都在忙,每架B-25附近,都有一大堆各型炸彈,有些人正在辛苦的把沈重的炸彈往炸彈艙裏懸掛,有些炸彈將由機場外邊拖進來。

        我們到了一架P-51附近,洪奇偉指著八架閃耀著銀色光輝的P-51說:「請看,這就是我們新戰馬P-51該有多麼神氣!」我末加可否,看P-51白色的機身,光潔有如聖女,看它尖尖的機頭,覺得不太順眼,再看機頭後下力的“大腮”,更不順眼,我仍留戀P-40相的英姿,其實這是感情上的惰性,記得最初換装E-16時,同樣的依然懷念霍克三的雄姿,所以在科學時代,感情的錯覺往往會誤事。

        於三十二中隊的P-51,全部在機頭上漆嘴紅牙白鯊魚頭,白機身,紅嘴巴,在燈光裏頭顯得更為恐佈,洪奇偉用手摸著光P-51滑的機身,面孔繃得緊緊的說:「我們以前對於日本人的小九六飛機稱為女人作的,以形容他們的機巧,現在看美國人的P-51,比小九六更呈流線形,這些卯釘更為平滑,整個機身都沒有阻力…」

        我們看完了P-51又去看我們的老戰馬P-40,仍不失威武雄壯,一些機械人員們,對它也好像有股子特別情感!一位矮胖的機械士對我說:「哈哈主任又來啦,我們的P-40也許下個月就要退休啦,真可惜,P-40和霍克三是我們空軍最忠實的朋友,我們永遠忘不了它們!」

        在美方的停機線上,有更多的新飛機,據洪奇偉說:「那並非是以前的P-43,這是最近的雷霆式P-47,它也有改良型的高空加壓器,比P-43飛的更高,更快,動作也更靈敏,P-51有六挺大扣提,它有八挺大扣提,新的美國飛行員,都以飛P-47為榮,可是老飛行員們仍然熱衷野馬P-51。

        機場裏的燈光,像冰雪一般照得全場清瑩透撤,空氣裏似乎有種流動的光輝,拂蕩在地皮上,機翼上,人活動在這種又像霧似紗的光輝中,都很興奮,都很賣勁兒。

        約莫在十時許,虞為由我們身後閃亮的光輝中跑過來說:「有苗頭啦,大老美的B-38D剛剛由許昌回來,鬼子也到了新鄉,新鄉到了很多新的零式飛機,許昌卻集結了五列軍火車,方才大隊長通知我們,明天一大早出任務,一定是掩護B-25炸許昌車站,也許我們是去新鄉掃蕩零式飛機!」

        我們回到隊部時,燈籠竿李維烈又來了,他是晚飯後由老河口飛來的,這傢伙大概在漢中有了女朋友,否則不會趁黑趕回來,他日間曾去過許昌,據他說:「這幾天我們把黃河鐵橋炸得柔腸寸斷,去漢口路段上的雞公大山洞也用一千磅大炸彈炸垮了,日本鬼子有五列火車滿載汽油和彈藥,停在車站上動不了,另有兩列運兵火車也停在許昌,我敢和各位打賭,明天一定要去許昌。」

        大隊部B-38D偵察機照的新鄉照片也派專機送到漢中,和李維烈所說的完全一個樣,許昌的命運似乎業已注定要挨炸了。

        現在日本鬼子剛剛在鄂西吃癟,又集結大軍要向豫西動手,我們空軍近日來全力出擊,以延遲和阻止敵人總攻的行動,今天發現了許昌的五列軍火車,這可是大目標,必須澈底將它毀滅,可是卅二中隊是空軍裏的起碼小單位,在行動上祇能配合其它單位行動,聽命而行。

        三十二中隊终於也接到了命令:「明天派P-51八架出擊,早晨七時開作戰會議,美方派P-47架和P-51八架,共同出擊。我對羅思聖說:「我明天仍擔任你們的後艙槍手,今天我聽說鬼子有很多新的零式機到了新鄉,說不定許昌也會有零式機駐進掩護,明天準會有空戰,我從來還沒有在空中真正招呼過鬼子機,明天也許能過過癮了。」羅思聖笑笑說:「我去安排。」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陣容,但以P-51和P-47的數目來說,這不是一個最大的陣容,轟炸機祇有九架,但却用了廿四架第一流的逐機作掩護,美方一定獲知了日本零式集合到新鄉、許昌的情報。

        日本零式飛機的出現,對中美空軍來說,是一項最好的消息一個把月來,大家打地靶打厭了,能在空中一刀一槍的憑真功夫幹一場,那才夠味兒,尤其卅二中隊有了P-51正是如虎添翼人人都希望和零式好好較量一下。

        一場冷雨,掀開了出擊許昌的黎明,驅逐和轟炸的中美出任務人員,分由各路,濛濛黑影兒裏向作戰情報室集中,我和三十二中隊洪奇偉等擠進情報室,房子裏電炬耀眼,情報官、作戰官、和培根隊長等都站在掛滿了大地圖與照片的牆壁前邊,幾隻大燈泡照得地圖非常清晰,也照得他們的面孔發亮。

        屋子當中,放了五六十張椅子,也有大半兒被人坐滿了,羅思聖等先到了,我和培根等打過招呼,離了洪奇偉,去同轟炸隊集合。情報官等的講解,都是老調兒,我的注意力全部在那些由B-38D所攝來的大照片上邊。

        照片上所顯示的情况,與昨夜李維烈所說的完全一樣,我用手碰碰羅思聖說:「今天好好幹一場,這種好目標很難得哩!」他向我眨眨眼作為回答,因為作戰官開始下達作戰命令:「今天我們使用九架B-25為轟炸的主力,另以本基地八架P-51和四架P-47,以及在安康會合的四架P-47,為高空掩護,同時以洪隊長的八架P-51為B-25掩護機,前述八架P-51和八架P-47的飛行高度一萬四千呎,洪隊長的八架P-51飛行高度八千呎,B-25的飛行高度八千呎,到達目標前,飛在一萬四千呎的十六架飛機先行進入,向新鄉力向搜索,洪隊長的八架P-51在B-25北方對新鄉方向掩護。」

        培根隊長隨後問:「諸位有意見嗎?」全隊中沒人說話,他自已對情報提出意見說:「我們今天是大舉出動,必須把情報弄得正確,我請求立刻派偵察機再到許昌看看,如果敵人的七列火車在夜間都開走了,我們撲個空,划不來!他的意見,立刻被情報室接受,他當場用電話咕嚕了一陣說:「大家休息一會兒,我們的偵察機就要到許昌了,項多二十分鐘,也許更快,就會有消息!」

        我們本來準備會後即上飛機,這一來又延誤了,我們中國飛行人員在那擺龍門陣,美國飛行人員開始領取出發前的空中給養,以及那條使人看了乾眼饞的救急帶子,有些人在核對帶子裏的金條、美鈔、曰幣、偽鈔、中共紙幣….

        電話鈴響了,情報官接過電話,他笑著恭祝在場人們的好運說:「安康的四架P-47已經起飛了,在空中等著和諸位集合,他們已收到了許昌的B-38D電話,許昌情況依舊,請各位立刻起飛!」

        我們都奔跑著分別上了各人的飛機,立刻響起了震得地皮發抖的開車聲音,我也順利的上了飛機,在左右窗口下邊,可敬的機械士們己經幫我放了一只空汽油箱,上邊逃鋪了一條蔴袋當坐墊兒。

        我們的B-25開始了大聲怒吼,接著蠕蠕而動,這時已是聽不到其他飛機的聲音,僅能憑窗外視,看見所有飛機都在動了,我最關心的還是卅二中隊的飛機,他們也在動了,並且都開著閃亮的翅膀燈和落地大燈。

        羅思聖的聲音說:「現在起飛,大家注意!」我們的B-25叫的更響了,猛然向前飛馳,跑道旁的燈光,向後飛退,看的眼睛發光,眨眼間,飛機業已離地,我們緊跟在另一架B-25的右後方,向前邊的大隊B-25追上去集合。

        這時空中業已大亮了,B-25都關上了航行燈,我們編成一個大縱隊,順著漢水東飛,我回視漢中機場,仍然渾暗不明,祇見很多燈光在移動,跑道上不斷有燈光爬上來,我知道驅逐機也在起飛了。

        未到安康之前,B-25早已集合成九機大V隊,洪奇偉的八架P-51,寸步不離的傍偎在B-25的北邊,有時我由左窗中能看見他們泛在晨曦中的影子。

        美機員所飛的八架P-51和四架P-47,業已超前很遠,我們坐在後艙裏看不見它們,我用本機電話問羅思聖:「那些美國戰鬥機呢?」他說:「我們快到安康啦,那裏還有四架B-25等著與他們集合,他們可能先我們一步到達許昌開路,我們到許昌附近就見到他們」

        過安康後,我們轉向東北方向,陽光迎頭照射,碧空無常,下邊是大疊青山,幛巒聳翠,真是一天美好寧靜風光,可惜遠處日寇猖獗,我們無心玩賞風光美景,必續時刻注意陽光中可能突現的敵機。

        在高空掩護我們的P-51和P-47也不敢遠去了,他們十六個白色光點兒在陽光中發出像閃鑠的一等星那樣的光亮,我們是一個強大的空軍攻擊隊伍,我在機上無聊,統計一下我們現在的實力,共有二十四架驅逐機,九架轟炸機,五十八位空中好漢,二百七十大挺超重機槍,四十二具強力發動機在空中吼叫,我們用每小時一百八十哩的速度昂然前進,高處十六架P-51和P-47,他們用不規則的散開隊形,不停的作交又飛行,這是臨進敵區索敵方便的措施,我們左邊的八架P-51,四架在B-25的前邊開道,四架在左邊護衛,真是嚴密之至。

        我們機艙裏的瘦小機工長已睡了一會兒,他是昨夜太辛苦了,當我們飛過魯山時,他醒了,望望窗外,站起來向下看看,嚇,飛的很快啊,我們也過淅川啦!他由身後拿出一個暖水瓶,倒了一大磁缸熱豆漿送給我:「主任吃點兒東西吧,等一會可能要打一陣狠的啦!」說著他又由暖盒裏取了兩個包子給我。他自己也倒了一盃豆漿,邊吃邊喝。

        「大家加強戒備,前邊就是許昌!」這是羅思聖的聲音。我站起來隔窗遠看,仍是一片習見的黃土平原,費了很大力氣,才發現遠處一條南北走的黑線,橫在天邊,那一定是平漢鐵路了。

        如果有零式在許昌警戒,現在正是向我們攔截攻擊的時機了,為了收聽萬一會發生的空戰信號,我將耳機插頭插在無線電話電鈕上,然後我整理大扣提彈帶,又把子彈上膛,轉動了一下大扣提,動作非常靈活,我感到很滿意,再貼著玻璃向空中搜索一遍,毫無發現,我才安心的放下槍,回頭看那位瘦小機械士,他也正在拉子彈上膛,我過去向外看看,首先看見我們大編隊的B-25機群,密接到幾乎九機成為一個整體,再看卅二中隊的P-51,仍是四機在左邊,四機在前邊,他們也開始散開交叉飛行,各以兩機為伍,採取了備戰姿態。

        「現在開始進入,開炸彈艙!」這是美國培根隊長的聲音。我們的B-25稍為顫抖一下,接著是一股冷氣,吹起了後艙裡的灰塵,我趕緊跑回我的槍位,對空搜索,什麼都看不見,我後悔選錯了位置,這個位置非常寂寞,祇有回頭才能由左窗看見友機的影兒。再向前下方看,嚇,看見了許昌火車站,完全和情報照片相同,五列火車,仍然整齊的停在車站裏,另有兩列火車,停在站外的夾壁牆裏。

        這種呆板不正常的現象,引起了我對當前情形的胡思亂想,以日本鬼子的狡獪,他們應該知道我偵察機昨天數度臨空,今天的中美空軍一定會有反應,他們雖然因為許昌車站的南北鐵軌都被我空軍炸斷了,昨天一整夜,也應該有所行動,日本鬼子不是懶蟲,怎會如此呢?日本小鬼的如此大膽,疏忽,一定有所仗勢,這也許是一個陷阱,如果所料不差,今天的一場空戰,勢所難免了。

        我回頭看看那位瘦矮的左槍手,他扶著大扣提,仰頭望天,看得很起勁兒。我想過去看他瞧到了什麼熱鬧,耳機中卻聽到培根隊長的聲音:「各機開始投彈!」這是此行最重要的時刻,也是敵機對我可能攻擊的緊要時候,我探轉槍口,眼睛使勁兒的對空搜索,可是仍然毫無發現,我忽然想到也許敵機會由後下方偷襲。

        飛機已開始投彈時輕微顫動,我把槍口指向下方,同時耳機中傳來了美國驅逐機已發生空戰的吼叫聲,同時也聽到洪奇偉的聲音:「美國朋友在北方幹上了!又有六架敵機對我們衝下來,我們四架上去,鄧力軍你們四架緊貼著B-25不要離開。」B-25仍在連續投彈沒完,高空戰場上打得很熱鬧,中美小伙予們不停的發出各種妙語和怪叫調兒,可惜我的眼前什麼也沒有,實在悶不住了,轉身跑到左窗,仰頭看天,看見了,在我們B-25上空相距六七千呎處,有十幾架敵我飛機在追逐翻騰,更高處的空中有些紅綠曳光彈道,那是一個更大的空中戰場,我們B-25的上砲塔雙管大扣提,都在不停的轉動,而是全數對著前方。

        我不能再看了,我必須回到自已的崗位,萬一有敵機又在後下方偷襲過來,責任可大了。當我跑回窗口時,立刻操槍搜索,奶奶的,真的來啦!在我機的右後下方,有三個黑點兒以九十度角向上爬升,速度顯見比B-25快的多,很快的看清楚了,是三架白色的零式飛機,我大聲喊:「右下方零式三架,向我機群爬升!」

        說完後,全神瞄準三架敵機,在照準環中,三架敵機的體形逐漸增大,這說明越來越近了,我心中想吃穩,別丟人,不能再喊了!突然間我發現三架敵機的型式,與我P-51完全一樣,我想看出它們身上的紅色藥膏徽,因一它們機頭對著我機,根本看不清楚,我回頭看左窗外邊,正巧看見鄧力軍的四架P-51並未離開,這就證明我槍口所指的一定是零式了,他們是故意用兩個大群零式,在高空吸引我們的掩護飛機,發生空戰之後,另以三架零式由後下方偷襲。

        鬼子們想的臭美,想不到就遇上了我這個二百五槍手專門注意到了右後下方。我的槍口選擇了三架敵機中第一架領隊機,我決心要先把它打下去,我已警覺到這三架零式對我B-25機群的嚴重影響,因為它們正在所有我驅逐機被B-25隔斷視野的死角裏,同時我所有B-25的槍手們,也都注意到前上方,祇有我這一架飛機作成了敵機的檔箭牌,因為我是全機群最右後方的一架,我的注意力全神凝貫在敵機身上,我忘了再用無線電向我整個機群示警,這當然也是深怕喊的太多了被別人誤解我膽子太小。

        最先,敵機在我照準環裏像隻蒼蠅那麼渺小,漸漸大到有效瞄準環的三分之一,而至三分之二,我再也不能吃穩了,我聽很多飛行員告訴我,敵機在瞄準環裝滿了三分之二時距籬祇有三百公尺左右了。

        我心中叫吃穩並使用了射擊要領,先閉氣,然後把槍口對準零式的機頭,輕輕的一扣扳機,乖乖,可愛的大扣提立刻開始發火「咚咚咚…」,射出紅綠彩練,筆直的射進敵機腰部,一發沒有糟蹋,我繼續不鬆手的射擊,射出丟的五彩子彈,像一條發光的彩色錨繩,幾乎和我眼睛所能看到的一樣準確。

        我總以為大扣提在射擊中,會檄B-25的速度帶偏,事實上證明大扣提非常穩定的在工作,但是非常奇怪,我祇看見三架零式僅僅修改了偏右向上爬升的飛行方向,對我射進那個機身上的子彈,亳無反應。

        我既奇怪我的子彈失靈,更奇怪它們已到了開槍距離,為什麼不對我機開槍,反而像似急於爬高和它們的飛機會合,我不管它們的動作,仍然繼續跟踪開槍,突然間,大扣提卡子了,這真要命,這時萬一敵機回頭向我撲上來,那真是束手待斃了。我沒學過修理機槍故障,但事急時,往往會產生意外的智慧,我急忙用手拉動槍栓,上下幾次,誤打誤著,竟而把卡子的一顆「壞彈」拉出膛。

        等我再上膛準備射擊時,終於使我安心了,原來被我射擊的日本零式不再爬高,終於低頭了,我射擊的那架長機似乎失去了動力,以四十五度角向下飄降,另兩架零式左右伴護向下滑,奇怪的仍未起火,太不夠意思了。

        突然間,一個模糊不祥的念頭開始轟擊我,糟,這一定是另一批趕來支援我們的友機,被我射擊了,否則他們已到了可以對我開槍射擊的距離一何末開槍呢?糟透啦!我打錯了自已的P-51,越想那些飛機,越像P-51,這下子可惹了大禍,回去如何交代,如何見人,不過幸而那架被我射擊的P-51沒有起火,沒有當場墜落,證明傷的不重,駕駛員也沒事兒,希望我是世界上最糟的槍手,根本未打中那架飛機,他們並不是因為負傷才脫離戰場,那就好了,我咀咒我不夠沈著,真丟人!

        我頹唐的放下大扣提,下意識的看看後下方的許昌車站,因為我們業已轉彎回航了,許昌車站上看不見任何景物,只有一堆可怕的煙火,仍在繼續誇張的描繪B-25輝煌擴大的戰果,再抬頭看掩護飛機時,他們似乎已經完成了一場劇烈的空中戰鬥,所有飛機都活潑輕鬆的繞著B-25飛翔,這是一項勝利的飛翔,人人都在開心,只有我的心裏在飲苦水,有苦又說不出。

        午後回到了漢中,飛機一落地,我搶先跳下飛機,也無顏和羅思聖打招呼,獨自悶悶的回到卅二中隊,深深感到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滋味。到晚飯時,羅思聖來看我,他們所有出征人員,為了檢查今天的作戰經過,剛剛開完會。

        羅思聖一見我,便大吵大嚷抱著我說:「主任今天打下一架零式,也挽救了我們這架飛機,你為什麼不參加作戰會報,為什麼不申請這架紀錄呢?」這一來把我弄窘了,我先問他:「今天全部戰果怎麼樣?」

        他伸伸大姆指說:「棒極啦,我們B-25把許昌車站的九列火車全炸碎了,B-38已經有照片送過來,三十二中隊的P-51擊落了五架零式,美機員的P-47擊落三架零式,另P-51擊落兩架零式,我們B-25擊落一架零式,我聽到你開槍和喊零式,美國總領隊培根隊長也當眾證明聽到了你首先喊零式示警,並看見我們飛機的右下機槍向三架零式開火,他也發現三架零式的長機失去了動力,向下飄墜,你一什麼不報呢?」

        我不答他的問話,反問他:「我們的P-51有無損失,我們空戰時有無友機P-51前來助陣?」他說:「我們飛機全部安全返航落地,當時也沒有其他友機臨空,你問這些是什麼意思?」

        這一說我總算安心了,難為情的告訴他:「說實在的,當我第一次喊出零式的時候,心中有些緊張,因一它們筆直向我機撲來,我怕我們掩護的飛機看不見,所以一邊喊零式,同時就開愴了,很奇怪,它們中了將近百餘發大扣提子彈,仍未起火燃燒,最後我的槍卡了子兒,它們才開始脫離,飄墜,這一來我又怕了,我看零式太像我們的P-51,我真以為是我打錯了,因為它們始終未向我機開火!」

        羅思聖大笑道:「主任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敵機既然偷襲,當然不會在遠處開槍,我也看那三架零式,它們連紅膏藥旗也未漆在飛機上,存心渾水摸魚,你今天打的太對了,我們趕快丟找培根隊長,請求追認記錄!」

        我笑了,真心的笑了,不必啦,未打錯已經是最大的幸運,還報什麼紀錄,你們天天打仗的人對紀錄都不在乎,我算那棵蔥啊!

        洪奇偉,虞為等也來了,大家都罵我傻瓜,並說:「我們能打下一架零式也不太容易,你在B-25飛機上,能用一挺大扣提打下一架零式機,太難啦,那能不報呢?」

        結果我仍然拒絕了,突然電話響了,是王參謀長太太請吃晚飯,虞為多嘴告訴王太太說:「我們今天打了一次漂亮的大勝仗,劉主任也打下一架零式呢!」

        當天夜裏我成了王家宴席上的貴賓,晚飯後又特別為我舉行了跳舞晚會,一位總務處農處長夫人,送我兩條紅光香煙為賀禮,王參謀長太太又送我大枇糖果當賀禮,我也嚐到了勝利的滋味兒。
(摘自空軍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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