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陸軍於上海羅店阻敵登陸戰紀實

【日軍為何選擇金山衛登陸】

        日軍登陸點的選擇,主要從兩個因素來確定:一是選擇在適宜於大兵團登岸並便於向縱深發展的地帶上,二是選擇在中國軍隊防線的薄弱環節上。而金山衛一帶是同時具備有上述兩個條件的。

        眾所周知,上海位於長江三角洲東端,東瀕東海,北枕長江,南臨杭州灣,三面倚水,便於進攻軍隊的登陸。從杭州灣的澉浦到長江瀏河口,全部海岸和江岸線,大致分為八個地段,其登陸的條件是大有區別的。杭州灣的新倉到澉浦段,不適於登陸。海鹽到乍浦段,可容一個師上下兵力上陸,但不便於向縱深發展。全公亭到柘林的金山衛地區,可容三個師左右的兵力登陸,且上陸後便於戰役展開,向縱深推進。這裡有三條公路、一條鐵路通往上海和杭州,同時又有經太湖南面通往蘇皖邊境和南京的交通要道。奉賢的柘林以東以北到南匯老港,暗礁和淺灘較多,岸上又無通往內陸的良好道路,不適於聯合兵團上陸作戰。川沙的白龍江,可供登陸兵實行戰術性登陸。白龍江到吳淞口,海岸水深,但沙灘很多,航道狹窄,不易於大兵團實行展開。吳淞口,在黃浦江與長江交匯處,深水闊港便於重兵上陸和展開。吳淞口到瀏河口,有多處登陸點,便於上岸和展開。

1937年11月8日,日軍從杭州灣登陸金山衛,手執信號旗的日海軍士兵。

        夜涼如水,新月如鉤。再過3天就是立冬,深秋的杭州灣北岸,空氣中已有了絲絲寒意。海水輕輕拍打著廣袤的灘塗,安靜得仿佛可以聽見漁村百姓均勻的鼾聲。

        和往常一樣,漴缺漁民于阿狗淩晨四時多就起床了,穿上膠鞋卷起漁網,準備出海捕魚。走到海灘邊,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眯著眼朝濃霧深處望去,他看見遠處海面上泊滿了陰森森的兵艦,一眼望不到頭。同時,他看到一片人影朝海灘走來,手裡拿著槍。于阿狗還在發愣時,一顆子彈“嗖”一聲從他耳邊飛過,人影越走越近,傳來了嘰裡咕嚕的說話聲。于阿狗終於反應過來,踉蹌著拼命往回跑……“轟!轟!”炮聲掩蓋了于阿狗微不足道的呼喊,把他震得頭皮發麻,癱坐在地上。兩發炮彈落下來,炸起了陣陣沙土,一間離爆炸點不遠的漁民宅子被震塌了半邊。空中,日軍飛機的呼嘯聲撕破了寧靜的夜色。

        1937年11月5日(農曆十月初三),侵華日軍在金山衛沿海地區登陸。在力量對比極其懸殊的狀況下,沿海守軍殊死抵抗,奮勇殺敵,終因寡不敵眾,前線失守。

        日軍登陸後,對城內手無寸鐵的百姓大肆屠殺。在這駭人聽聞的“十月初三”慘案中,金山衛被殺害1015人,被燒毀民房2000多間。隨著金山衛失守,上海南翼門戶洞開,入侵日軍北進。

1937年11月9日,上海金山衛城內的日軍部隊。

        位於杭州灣北岸的金山衛,背江臨海扼杭州灣咽喉,東北距上海60多公里,西離杭州100多公里,西北抵蘇州嘉興僅半天路程,同時,有穿越蘇、皖邊境通向蕪湖、南京的便利通道,為兵家必爭之地。金山衛城建成於明洪武年間,是當時的軍事重鎮,與威海衛、天津衛、鎮海衛齊名。

        1937年的淞滬會戰中,日軍投入坦克和裝甲車260餘輛,戰艦130餘艘,飛機400餘架,最高兵力曾達25萬餘人。中方先後調集各種部隊約70余萬人,以血肉之軀頑強抵抗,給敵人以沉重打擊。

        最初,在八字橋、滬江大學等處,中國軍隊連連發起攻擊,戰局一度呈現有利形勢。在瀏河至吳淞沿江阻擊戰、劉行、羅店、蕰藻浜、大場地區及蘇州河沿岸的激烈戰鬥中,儘管最終寶山城陷落,但守衛寶山的姚子青營官兵浴血奮戰,多處據點被反復爭奪,敵我雙方均有較大傷亡,日軍並沒有討到什麼便宜。

        在淞滬正面和北翼陣地炮火連天時,日軍注意到了淞滬戰場上南側翼戰略防禦的薄弱。當時,中國軍隊分散在各自防區與日軍交戰,杭州灣左岸守備區部署的防守兵力僅有62、63師等少量部隊,其餘為缺乏良好訓練的壯丁隊和地方軍警。日軍也對登陸地點進行了評估,他們認為,金山衛的海灘突出,沙質堅硬,兵力薄弱且沒有系統修築海防工事。如果在金山衛登陸成功,不但在戰役上能直接對中國軍隊的側背形成嚴重威脅,而且也能使南京陷入日軍的戰略迂回之中。

        當年10月初,日軍就已蠢蠢欲動,在金山衛地區偵探軍情,繪製了極其精確的金山衛海陸地形圖和中國軍隊佈防圖。

        1937年11月4日深夜,日軍登陸部隊的艦船悄悄抵達杭州灣外海預定地點,等候登陸命令。

        此時,杭州灣守軍大部被調往上海戰場。駐守金山的第62師接到調防浦東川沙的命令,由駐海鹽、海甯的63師前移至金山衛。當夜,63師主力遲遲未能按時趕到金山,留守金山的只剩62師一個連,駐紮在金山衛西南的海月庵等待友軍接防。63師最先趕到的是1個炮兵輜重排,幾十號人駐在衛城蛇王堂。這樣,數十公里長的海岸線形同虛設。

        11月5日淩晨,杭州灣海面陡起大霧、潮水大漲。日軍柳川平助司令官率軍從金山嘴、戚家墩、白沙灣三個方向,分乘155艘運輸船,在長約15裡的海岸線上同時偷襲上岸。

        11月11日深夜,上海市區華界全部淪陷。12月2日,江陰要塞淪陷。

1937年11月9日,上海金山衛城內,泥濘中行進的日軍炮兵部隊。

        “金山衛抗戰史料館”內記載,日軍第一登陸地為漴缺,以十八師團為主力;第二登陸地為戚家墩,以第六師團為主力;第三登陸地為白沙灣,以十八師團為主力。而此時金山衛的守軍實際兵力只有一個營部、兩個連和一個炮兵輜重排,及少數地方武裝。而且,每個士兵能否扛上一支“漢陽造”都無法保證。當時金山海塘工事簡陋,彈藥缺乏,沿海10個炮臺中竟有6個無炮彈,僅蛇王堂兩個炮臺能發炮,但發炮幾枚後屋頂就被日軍兵艦炮火轟毀。這場無異於以卵擊石的戰役,結果可想而知。但中國守軍面對強敵,敢於急起抗擊。 

        漴缺是漕涇鎮沙積村的一個小集鎮,集鎮上流過一條沙塘河,河對面和當時的奉賢胡橋鎮相連。在這金奉交界的地方,62師186旅72團王子隆營的一個排23名戰士,打了一場悲壯的陣地保衛戰。

        據沙積村老人沈國林和劉伯文回憶,日軍登陸後,附近守軍立刻奔來,雙方很快交火。面對黑壓壓的日軍,排長果斷命令23名戰士分組迎擊,同時向正在往川沙調防路上的62師王子隆營長送特急戰報。王子隆接報後,不顧部隊已急行軍一夜,馬上命令300餘人的部隊停止前進,返回原駐地禦敵。

        一個排的守軍遭遇日軍五六十人先遣部隊。近1小時激戰,整排戰士除兩位重傷患躺在濠溝裡動彈不得外,其餘全部壯烈犧牲。

        王子隆營長率部返回陣地時,正遇第二批登陸部隊借助飛機掩護上岸。王子隆左臂中彈,還被炮彈炸傷腹部,被轉移往奉賢胡橋,路上因失血過多犧牲。此役日軍死亡80多人。

1937年11月10日,上海杭州灣戰線,利用竹筏渡河的日軍炮兵部隊。

        見登陸漴缺不順,日軍改道從漕涇塔港偷襲登陸。塔港村老人陳寶林記得,當時只有12名鹽警守衛塔港。“那天早晨,塔港的鹽警聽到漴缺的密集槍炮聲,他們一面要求村民躲進防空洞,一面就在簡易工事內迎敵,因寡不敵眾,11人壯烈犧牲,只有一名女員警倖免于難。”

        衛城東南的戚家墩,是日軍第二處集中登陸地。進攻戚家墩的主力是日軍第6師團,為日軍的精銳師團,組建於1888年,時任師團長是谷壽夫,是日後“南京大屠殺”兇犯之一。中國守軍在蛇王堂的兩個炮臺對日軍登陸部隊猛烈開火,斃敵數十名,但是沒多久,日軍兵艦轟毀了炮臺,守軍全部壯烈殉國。

        第三處登陸點為衛城西南的白沙灣,日軍以第18師團為主力強行登陸。中國守軍全部壯烈犧牲。

        日軍登陸海灘後,迅速向金山衛城發起進攻。在逼近裴家弄海月庵時,62師留守的一個連在此奮起阻擊,唯一一挺重機槍打到槍筒發熱暴裂。最後僅28人突圍。剛剛到達金山衛的63師炮兵輜重排,也在第一時間進行了還擊。在連長郭文河的指揮下,輜重排的四門山炮和幾十號人,使用零線子母彈(出膛後會散開的炮彈,內含數百粒小鉛彈),以每分鐘25發的高頻率開炮,極力阻擋敵人攻佔灘頭陣地。而62師另一連隊駐守在金絲娘橋,得知敵軍登陸,急起抵擋,憑藉城牆沉著應戰,給予日軍一定殺傷,但也終因寡不敵眾,天亮之後官兵大部分殉國。

        第三戰區右翼軍總司令張發奎得知日軍從杭州灣登陸的消息後,馬上調兵阻擋。但是回防已經太遲。11月5日6時許,大批日軍陸續登陸,6時30分,日軍完成登陸並集結,隨即分兵向縱深進犯。10時左右,金山衛地區全部被佔領。

        金山衛失守,上海南翼門戶洞開,淞滬會戰的形勢急轉直下。

1937年11月10日,上海杭州灣戰線,行進中的日軍部隊。
1937年11月12日,淞滬會戰,上海松江廢墟中前進的日軍長谷川部隊。

摘自:網絡個人圖書館

空軍於上海羅店阻敵登陸戰紀實

        1937年8月13日,日軍在我國上海開始了大規模的侵略戰爭,當時我正擔任空軍第九大隊大隊長。我正率該大隊駐防在河南南陽。8月24日下午1時左右,我接到了航空指揮部的電令,限我隊於當日下午2時前到達南京待命。電令原文為“特急。南陽劉大隊長超然。該大隊長即刻率隊來京待命,並限於2時前到達。”我接到電令時已是下午1時許,我立即率隊起飛。飛機經過周家口加油後,於4時左右飛抵南京。這時空軍總指揮周至柔和美國顧問陳納德命令我隊迅速裝掛炸彈,於黃昏時飛達上海羅店阻擊日軍登陸。我當即命令機械人員迅速裝掛炸彈及上足機槍子彈(“雪來克”攻擊機,前面裝有四挺機槍,後座裝有一挺對空作戰用機槍,每挺機槍可裝子彈500-700發,可裝殺傷炸彈10枚)。原準備5時左右起飛,不料航政處這時已把炸彈裝上了火車,打算運往常州(後聽說原來的作戰計畫是想叫我們第二天拂曉由常州到上海作戰的),而臨時指揮官們變更了作戰計畫,要我們在南京即掛上炸彈飛往上海。當時航政處長汪豐聽到我隊要立刻裝掛炸彈之事後,頓時手忙腳亂,而時間倉促,炸彈已無法馬上運回機場,只得向指揮官們請示。周至柔和陳納德稍事商量後,陳納德說“你們可以不用裝掛炸彈,用機槍去掃射好啦!”周至柔又毫不在意地說:“去試試看吧。”而這時陳納德又用輕的口吻問:“敢去嗎!”我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敢去!”我隨後立即率領二十六隊隊長王漢勳等駕“雪來克”攻擊機9架直飛往上海羅店前線,於7時左右,將飛達前線上空時,我馬上率隊降低高度,飛機距離地面只有八至十公尺左右的超低空飛行,飛往作戰前沿陣地,就向已經登陸在江邊沙灘上的軍,進行猛烈的攻擊,可惜未裝炸彈,否則殺傷敵人更多。當我們第一次攻擊後,飛至江中心時,我回顧了一下後方,見日軍已死傷不少,沙灘上是一片片血紅,我心中非常興奮,為民族復仇的怒火更加高漲。隨即在江中上空轉回機身,續向敵機作第二次攻擊(按戰術上應當直向前飛行,離開火網後再行繞回,然而我因見敵寇密集,復仇心切。卻直接於火網內回轉暴露了自己,這是我指揮戰鬥中戰術上的錯誤),又因我隊沒有裝掛炸彈,不可能給予敵人以毀滅性的打擊,所以當日軍將強大而密集火力集中對付我隊的空中攻擊之後,加上大家只顧“懲敵復仇”,不講究戰術,因而我隊這時已有不少飛機中了敵彈。第三小隊長機(二十七隊副隊長張旭夫)當時就被擊落,落在敵我雙方戰線之間(中國陸軍部隊士兵立即英勇出擊,將張等搶國,送往上海治療)。我的左翼僚機分隊長陳盛馨,腳被擊傷,我示意其克服忍耐(我右翼僚機為二十六隊中隊長王漢勳,其後座為李文韶,準備一旦我被擊落,由他率隊負責指揮),隨我飛往杭州。

        這時天色已黑,我即搖動機翼作集合符號後,有五架飛機隨我向杭州方面飛去(但第二小隊長機分隊長張俊才因被敵炮火射擊,又因天黑迷失方向,未能按照符號集合歸隊,結果沿江飛去,撞在鎮江附近,機毀人亡,左右僚機迫降)。我們於9時左右依次用落地燈照明(飛機前面裝有落地燈兩盞),在杭州喬司機場安全降落,這時隨我飛回的只剩下五架飛機。當時杭州空軍總站長邢皌非曾熱烈地歡迎我們,並及時將受傷人員送往廣濟醫院搶救,但李文韶(杭州航校第六期乙班畢業)因傷流血過多,搶救無效而死。

        次晨天尚未亮,約4時左右(杭州每日有警報),我又率隊飛往南京,天亮時到達,對我隊飛機進行全面檢査,沒有一架飛機沒有彈孔。我所駕駛的IX1號雪來克機,彈孔竟達56個之多(由南京空軍總站機械長杜振亞檢査),而危險的是我的飛機發動機最下一個氣缸已被彈擊穿,潤滑油不停地往外流(在空中我已發現油壓表突然降下,但在杭州因天黑無法檢查)。在李文韶的座艙裡發現了他用自己鮮血寫成的“還我河山”四個字(那時拍有照片存隊)。可是他已為了民族,為了祖國,壯烈地犧牲了。

摘自:舊中國空軍秘檔 作者:劉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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