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隊第一中隊 黃松三

        大伙抽着美國朋友饋贈的香烟,相互愉快的在聊天,講訴在自己出任務時發生身上的驚險及有趣的事務,一時興起,飛行員黃松三撩起了衣服,把右腿邊亮出來給大家瞧,在那塊肉上首先出現的,是一塊銀洋大小的傷疤,不規則的形體,黄褐的颜色。

        黄松三指着那塊傷疤向人家解釋:當時,祗覺得麻木,感到有東西踫到身體上面,我順手摸了一下,肉上貼了一片鐵片没有鑽入身體内,燙極了。這是一顆爆炸彈,彈頭的部份陷進肉裹,彈尾爆炸成一片鐵片,沒有全鑽進去,我握着那炙熱的鐵片拔了出來。

        黃松三再把褲子褪了下來,向人家解釋那又是一個長形的傷疤,他側着頭,眼光在別人的臉上兜了一圈子,繼續說:「這是一顆穿甲彈,先擊中我的手槍,在溜下來射到此處,假使沒有這把槍擋住,我這條腿就完了。」談到受傷,他們瞧著嘴裹吐出來的烟圈,做出了會心的微笑,是在回憶自己的經過,作為聽眾的幾個人,一個是因空戰丢了一條腿的李懋寅,大伙叫他獨腿將軍,一個是兩次飛行被擊中跳傘及迫降在敵區,都能平安歸來的劉慕虞,他們稱他做福將,另一個是最早就和日軍作戰而受過傷的劉頒賜,他們稱為來將。這四個人都為國流過血,來談論同一個問題,另其它的人來講都覺得很興奮。

        等到別人興奮的時候,黃松三反而不好意思,似乎是避免人家說他自己宣揚自己。大伙再二催促,他才瞪着眼思索了一會,小聲的壓抑自己的感情回憶道:

        我去年及今年春天都留駐在桂林,經常飛着B-25在東南沿海一帶襲擊日軍。那是中國的領海,如今被日本人利用作為運輸路線,日軍把南洋的物質運到本國去,又把殺人的武器和兇手運到南洋來 。

        我的任務就是駕駛B-25去跟踪這些日軍,有發現就消滅他們,我們會在東南的海面巡邏,從海岸奔向海的中央,繞着S形的路線,尋找可疑的大小船艦。除了在海面上的巡邏,就是出擊沿海一帶的敵人佔領區,黃松三飛到過香港、廣州、安南、廈門、汕頭等地,把攜去的炸戰扔給敵人。

        三月四日下午一時起飛,黃松三去華中出任務,飛至黃岡附近,出現日機羣,同掩護他們轟炸機羣的驅逐機發生遭遇戰,轟炸機羣還是從容的往目標區飛去執行任務,不過黄松三這架B-25因機械有點故障晚了些起飛,落在比較後面,前往直追。他飛到黄岡上空,黄岡在長江的東岸,敵人的高射砲全集中在江邊,數目很多,發狂的向他射擊,在他飛機兩側開著無數的花朵,像灰色的雲塊,飛機在動盪頗速的空氣中,上下的有些簸動。

        和黃岡城隔江相對的是敵人的飛機場。聯絡不到友機,他就順道飛過江去想在機場上找些獵物,機場的附近沒有高射炮,可是黃岡城邊的砲火並没有停止,灰白色的花朵還時時在飛機侧邊爆跳。炸 彈得送給敵人,可是不能隨便亂給,在機場上沒有發現什麽重要的目標,所以下去對建築物掃射一番就離開了。飛至黄岡下遊有二三隻的小船,這也不值得丢炸弹,還是用機槍掃射兩三下就完事了。之後向九江方向飛,九江江面的敵艦才是他想的主要的轟炸目標。果然中獎,在江面上發現兩隻軍艦,三隻運輸艦,三隻三層客船。就在這個時候,領航員黃志卿,指着前面的一群小黑點「喂,敵機!」不錯,一看是敵機,數量並不少,而且很快地就要到了九江上空。

        黃松三的心裏想時間上可能來不急炸完才跑,可是,下面有這麼好的目標,他是來執行轟炸任務的,可以放棄嗎?不管了,還是决定轟炸,推了機頭就從二千公尺下降到一百公尺,低空投彈才準確。他使用Ship式的投彈法,炸彈掉下來,貼著水面一踫到水就會弹起跳向目標,然後炸弹爆炸。

        以點放,接連丢下三颗炸彈,拉成一直綫,第一颗的目標是軍艦,第二颗是運輸艦,第三顆落在江邊。一丟完炸彈,並無時間查看戰果,急忙拉動駕駛盤以爭取高度,四架日機己向他俯衝過來,自己完全在敵機的攻擊下。日機由四架增到二十多架,子彈同雨點一樣射過來,打得飛機上直響,翅膀上中了很多子彈,右發動機被打壞了,排氣管也打掉了,駕駛艙中彈把駕駛室內的儀表打壞了很多,零零碎碎地散滿地的夾層石棉,黃松山發現自已右腿中彈受傷了,把外露的彈尾拔出來,殷紅的血不斷流出,可是一點也不痛,祗覺得麻木。

        B-25真是一架很棒的飛機,結實、硬朗被打得這個樣子,還是能够飛,黃松三開足了馬力,一股勁的衝,後面的槍手也忙得緊,機尾的槍手梁國興機在叫:「左後方有敵機….右後方也有敵機。」,砲塔上的砲手楊新章也在叫:「左邊有敵機距璃 100公尺,右邊有敵機距璃 15公尺。」管電訊兼射擊手的彭光雄也在報告敵機方向。機内大伙忙得射擊日機,黃松三專心的使用着閃躲戰術,四面在圍攻,情况不妙,如左發動機被打壞或给打穿了油箱,想跳傘的機會都不會有,為了減少本身被擊中的機會,向敵機羣的間隙中鑽進。

        被敵機射擊十於分鐘,又被追趕了五分鐘,這架B-25才算脱離了敵機的魔掌。黃松三直接往桂林飛,心情一放鬆,右腿上的傷傳來陣陣的痛,血流的太駭人,感到十分疲倦,差點就飛不回桂林了。因為這次的好運氣,也就是,以後都是日本鬼子倒大霉的日子,黃松三微笑著說。
三十四年一月二十一日,烈士隨隊附楊辛癸自四川成都駕機飛江西贛縣,中途人機失蹤。
( 此文摘自中國的空軍雜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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