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隊三中隊 王永秀

        七月四日,第一大隊王永秀,駕駛一架B-25,載伍百磅炸彈六枚,去轟炸緬甸猛養以南的鐵路及橋樑,破壞日軍後方的運輸線。

        十時,由基地起飛。當時雲層太低,多處降雨,又因為顧慮僚機的安全,避免穿雲,走了許多迂迴路,直至午後十二時三十分,才達到猛拱西北的上空,高度僅百餘英呎,可是四周是高山,被雲霧籠罩着,很不容易看清地面的鐵路。

        王永秀沿鐵路向南飛行,大約是下午一時半,才飛到猛養,到達目標上空,施行單機低空投彈,完全命中任務達成,澈底炸毁了橋樑,沒遇抵抗非常順利返航。當飛抵猛拱與開明間的一條河流上空時,左發動機滑油線路忽然發生故障,滑油壓力表降至零度,當時,既難變距,且滑油温度又繼續增高,大有起火的趨勢。他躊躇了一下,知道無法在繼續飛行,决定向前方的公路冒險迫降,降落時左翼擦踫到樹木,當場左翼拆斷了三分之一,整個機體打歪斜,落在公路旁的水道裹,除了王永秀之外,領航員兩個美國上尉元寧漢、新勃生及一個美國中尉,再加上射擊士蔣作樞、麥培禎,機上人員共有六人,美中隊員各三人,都由緊急門跳出,僅王永秀左腿受傷,其餘的人員都沒有什麼損害。

        這時發現百公尺以外的地點,有軍裝整齊的士兵二十餘人,向他們的方向前來。
「是不是中國軍隊?」美上尉新勃生問道。
「不能確定。」王永秀因為距離太遠,無法辨別。
美上尉新勃生即刻跨上飛機,準備用槍塔上的機槍射擊,王永秀也喊到:「準備射擊。」各人馬上找好良好的位置準備着,可是前面來的人,滿不在 呼地前進。等到距離約祗有五十公尺時,他們看明了來人的模樣,着短黄靴,鋼盔上罩有黄布,有一領隊在前嘴上留着八字鬍,每個人的身上有日式手榴彈,這才證實是日本軍隊。

        「來的是日軍,趕快射擊!」王永秀叫了一聲,美上尉首先發射了機槍,機槍發出一陣狂吼火力十足,其他的人早己用手槍瞄準,向日軍集中射擊,有五六名日軍來不急反應,就被打死,其餘的人都向兩旁臥倒還擊,但抵不過機上强大火力的機槍掃射,無一人生還,全都消滅了。

        他們知道是必須盡早離開此地,即將機内的無線電破壞,就沿着公路在森林内跑,約走十來分鐘,他們發現一條寬约十餘公尺的公路,路邊插有電話桿,泥土的公路上有砲兵車輛經過的痕跡。順手就切斷了電話線,繼續向前奔跑。將近下午四時左右,來到一個小溝上,上面蓋滿了荆棘,溝中泥深過膝,他們大伙都感到身心疲備萬分,他們避免被日軍發現,都臥于溝中休息,想等到天黑後再開始活動。在溝中,將飛機上放至的救濟包打開,取出羅盤及地圖、急救包等,並看地圖研究地形找回去的方向,此時耳邊傳來砲擊聲,看方向應是向我陸軍部隊射擊,我方砲兵也不客氣回擊,抬頭看附近的樹林多被擊斷,我們躲在溝中,實在有點胆寒,並判斷誤入了,附近確實就是日軍的砲兵陣地。

        不久,見到天上飛來了一架美軍運輸機,向北方空投下大量的彈藥及食品,這就沒有錯了,有了正確方向,北方確為我軍的陣地,若直向北走一定可以獲得救助,不過這等於從中間穿過的敵人陣地,遲疑片刻大伙商量結果,決計先向西行走外圍,惟西方的山頭上,難保有敵兵瞭望所,所以從溝中爬出走了十幾步,又停止前,進等天黑。深夜一點左右,開始移動,惟野草高過人頭,十步外難見人影。經過日軍營區附近時,他們一人在前爬行開路,其它人跟在後面,蚊蟲既多,又時時可聽到野獸的怪叫聲,有時也傳來些許的笑罵的人聲,雖是久慣征討的戰士,到這時也不無恐怖的心理。

        第二天清晨,光明驅走了黑暗,一切景物都顯露在眼前,才知跑了許久,並沒有離開公路太遠,只是在沿着公路旁的樹林内移動,又不敢在前進,累了一晚就臥於草叢中休息,輪流守衛。至午後四時左右,日軍又在作連續炮擊我軍陣地,等待炮聲停止,天色己漸漸暗了下來,他們在蒼茫的暮色中,繼續前進。

        晚上八時時分,天突降大雨,氣温也變低了,全身盡濕冷氣逼人,每個人都被螞蝗咬傷,腿部更是又痛又癢。同時大伙也又餓又渴,忍耐不住,走走停停却無法不前進,雨愈下愈大,我們完全被浸在水中,溪中的流水潺潺,夜愈深,聲響越清晰。

        天明的時候雨才停止,他們轉向北行,這是第三天了,每個人的口中都感覺很苦,身體也不靈活。行至一小山前,見山下有散兵壕,零零落落地還有炙幾間茅棚,有間茅棚内堆放着日軍的衣服毛毯和鋼盔,發出難聞發霉的氣味,從山徑慢慢前進。

        約半個小時,又發現兩個日軍哨兵,持著槍,來回巡視,這裹是羊腸小道,茅草又深,雖祗相隔十幾公尺,日軍也難發覺他們,不料美上尉領航員元寧漢動作太猛,在草叢中弄出聲音,引起了日軍的注意,跑過來,舉槍向有聲音的方向開槍,這是頗為緊張的時候,我們也拔槍回擊,日軍在明我們在暗,兩三槍就把兩哨兵幹掉了,倒入在草叢中,在這種情况下也不敢在前進,我們祗得從原路逃回。

        很奇怪,並沒有其他的日軍跟踪過來,我們清點一下人數,美上尉元寧漢不見了,王永秀問新勃生:「是不是要回頭尋找!」
「應該去找他,不過誰去呢?現在有可能有一大堆日軍在那地區。」新勃生回答。
王永秀在外國人面前不肯示弱,回答道:「我去!」兩個中國籍射擊士,很担心此去凶多吉少,都勸阻王永秀不必冒險,也許他自己會找路回來,冒險前去因此而被追踪找到此地,大伙全完了,不要因一人而影響到大家。

        王永秀不顧他們的勸阻,輕輕地爬出草叢,走下山去,在先前發現日軍的哨所附近草叢裹,輕聲呼喚元寧漢的名字,許久都沒回響。他又將聲音放大一點呼叫,可是招引來了一陣槍彈,險些被打中,他不敢在向前走了,祇有後退,幸好在途中遇到因槍聲而過來看的元寧漢。回到小山坡上,兩個中國籍射擊士向王永秀說直:「剛才聽到槍聲,我們以為你報銷了。」

        晚九時許,他們又繼續前進,至第四日晨才休息,他們疲備極了,祗得在停留下來,輪流守衛及休息。山風送來的陣陣霉味,與前無異,且槍砲聲隆隆,知我國軍弟兄與日軍戰鬥甚酣。新勃生的睡意正濃,王永秀推醒他,告知又誤入敵陣了。

        又是一陣倾盆大雨,他們冒雨前進,王永秀拾得日寇刺刀一把,上面還擦著防锈油,似日寇才擦過不久,就把刺刀义在腰後作紀念品。己决定將生死置之度外,决計向北方我軍陣地奔逃,兩小時後,穿過日軍陣地,至午後五時許,始抵達一村鎮,見到了幾個土人,各持手槍以備萬一,向前問路,並取出英印翻釋的緬文告知來歷,複又詢問日軍的方向及距離。土人態度甚好,告知北方為中美軍陣地,南為日軍陣地,此地目前並無日軍,並接待他們飲食及休息。

        第五天晨,土人自告奮勇在前引路,沿大道而進。五日來生活于山間草莽中,忽見大路,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且沿途均有美國軍食品的空罐頭,足以證明他們终於脱險了。至國軍第二十二師某連部,官兵們熱烈地招待他們,並取出所得的戰利品(日軍軍服),給他們更換破損又髒的飛行衣,王永秀拿出幾百元的盧比,赠用該連作酬勞士兵之用,吃飽喝足,休息够了,午後由該連用汽車將他們送至二十二師部,终於結束了五天以來所經歷的艱難困苦,可以回家了(基地)。
( 此文摘自中國的空軍雜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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