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隊 第三中隊張義聲

        張義聲于民國五年八月初六(一九一六年)出生于四川省榮縣鼎新鄉闞家霸。先祖以農村有淳朴勤儉之風,自己也養成吃苦耐勞的精神。

        一九三七「七七事變」爆發。那年,張義聲恰好在南京高中畢業,為了繼續深造,他專程到上海投考同濟大學,8月13日,張義生與其他考生一同來到了位於吳淞口附近的考場,準備迎接考試。眼看着試卷就快要發到每位同學的手裡,只聽到考場的門 “踫”的一聲推開了,進來的是同濟大學的監考的負責人,他用急切的語氣宣布:“同學們,由于時局緊張,日本人步步逼近,現在我宣布,考試停止,請大家迅速離開這裏…..”還未等張義生離開上海,市區内就己能隱约的聽到槍炮聲,大學夢就這樣被戰爭完全擊碎了。

        一九三七年八月,日本的侵華戰爭己經全面爆發,等到他回到南京後, 日本人己攻占了上海,正沿着沪寧線向南京撲來,張義聲親眼目睹了中國軍民同仇敵愾,共同抗擊侵略者英勇的場景。尤其是幾次悲壯的空戰更是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國民政府徹往內地後,隨着流亡的洪流,他來到了後方重慶。國難當頭,匹夫有責,只有參加抗戰,才能盡每一個中國人的天職,這是當時任何一個熱血青年的共識,到了這個年的年底,張義 聲在重慶考進了陸軍軍官學校第十四 期第六總隊,在成都北較場入伍參加訓練,從此以後開始了參加抗日戰爭的軍人生涯。

        一九三九年元月黃埔軍校剛畢業,就遇到空軍官校招生。飛上藍天,這是多少人的向往!命運給了我厚賜,我立即報名,并被幸運地錄取了,當時我同在成都北較場進入空軍官校十三期學員,由于張義生是由陸軍軍官學校畢業,所以免去了入伍訓練,提前編入了空軍軍官學校第十二期,當年五月轉到昆明烏家霸航校。

        空軍軍官學校第十二期有三百餘名學員,這批人經過成都軍官學校短暫受訓後,就轉赴昆明空軍軍官學校接受飛行訓練,直接接受飛行訓練,初級是飛PT-17教練機,飛行過程最重要的環節在起飛離地及降落著地這兩個時刻,也最能反映飛行質量。對於個人單飛,對任何一個飛行員都是一個里程碑,內心的激動是不言喻的,也伴隨著一些緊張,我反復回憶著平時練習的各種動作程序,按照技術要求,平安降落回到地面,順利完成我的第一次單飛,從受訓開始共有三百多學員,到畢業剩下一百零八人,淘汰二百多人,其要求的嚴格程度由此可見。

        此時正值1940-1941年期間,正是我軍抗日最艱苦的階段,本就薄弱的空軍與敵人數次的交戰後,更是慘不忍賭,雖然也打了幾次的勝仗,但總體之下損失惨重,飛機來源完全斷絕,數量所剩無幾,且性能極為落後,完全喪失了制空權,在大後方重慶、成都、昆明,常常遭受日機毁滅人性的轟炸,尤其是昆明,當時“漢奸”極多,日方情報精確之程度令人吃驚,他們知道中國飛行員集中在昆明訓練,就成批結隊的前來轟炸掃射,并狂妄地叫囂:昆明上空是最好的練習場….。

        那是1941年8月中旬的一天,敵機再次來襲,中國空軍在一位李姓教官的帶領下,臨時組成了由霍克三型、E-15、E-16共三十多架飛機組成的戰鬥隊,在昆明上空與敵人展開了激戰。

        空戰打響了,還是學員的張義生緊張的站在地面觀看,只見敵我雙方飛機相互追逐,上下翻滚,白光閃閃….,力量對此實在太懸殊了,敵方是當時性能最好,占盡優勢的零式戰鬥機,而我方陳舊過時的老飛機,不一會兒,一架架我方飛機接連被擊中,墜地起火爆炸…..

        張義聲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位李姓教官被六架敵機團團圍住,他巧妙地利用自己座機背後的防彈鋼板與敵機周旋,每當敵機向他開火射擊,他就背向敵機,結果敵機的子彈都打在鋼板上,敵機打不掉他,又不肯捨棄,拼命的追擊,連續的射擊。幾個回合,由高空打到低空,那位教官最後機智的落地了,六架日機見打不死他,惱羞成怒,以不同的方向低空通過拼命對他掃射,這位教官只好藏在飛機下面躲避子彈。這一幕張義生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志要完成學業,奮勇殺敵,報效祖國。

        到了一九四一年,我因眼疾未隨十二期同學兩批人員一起赴美,我與第十三期、十四期共一百五十二名同學赴美受訓。 成了第三批留美學員,由于此時太平洋戰爭爆發,這批學員以昆明飛印度加爾多達,再轉孟買乘“巴西”號輪船繞道好望角,然后橫渡大西洋,最後在美國紐約靠岸登陸。

        來到美國後,同學們又乘車西行到 亞利桑那洲(Arizonan)菲尼克斯市(Phoenix)航校接受初、中級飛行訓練,四個月後畢業,在這里,同學們被分成驅逐與轟炸兩科,我學習轟炸機科目,再轉至威廉士(Williams)高級航校 高級班訓練。一九四三年三月畢業,受揩為准尉軍官。

        轟炸機學員飛到科羅拉多州(Colorado)的那漢塔機場(Lohanta Field)接受作戰部隊教育訓練(OTU),駕駛飛B-25中型轟炸機,張義生從此開始他的B-25轟炸機飛行員的生涯,受訓三個月後,一九四三年七月,張義生和其他同學受訓完畢,我們駐防到佛羅里達(Florida)的邁阿密城(Miami)待命回國。

        我們是從田納西州(Tennessee)的孟菲斯城(Memphis)駕駛新造的B-25轟炸機飛離美國的,此城內有B-25飛機制造廠,很大全系自動化裝置。部件分別制造,在裝配線總裝時才能見到機身、機翼。制造速度非常快,聽說一小時出廠一架飛機,廠內有很多華僑女工,大家突然相見,非常高興,談笑甚歡。還到她們家作客、吃飯、參加舞會等活動。試飛員與張義生一道試飛新出廠的B-25機,經雙方共同認定飛機合格後,就被指定飛往另外的一個機場。在那里,美國空軍增派人員,由一個中國人加上三個美國人,四人一架,飛行員兩名,通訊員、機械士各一人組成一個空勤组,八架飛機八個組,不編隊,單機飛往卡拉奇。此行經北美,跨北大西洋,越西歐到北非,穿阿拉伯灣抵印度卡拉奇。整個航程超過兩萬餘英里,幾乎環球一周。

        張義聲為這個空勤組的副駕駛,從美國到加拿大,區別不大,只是以加拿大起飛前,空勤組每個成員都收到一本印刷考究的“注意事項”手册,內容全是告誡出國參戰人員在異鄉他國應遵守的當地風俗習慣等事項。張義 聲記得在涉及中國時,有一條大意是;該國婦女如不主動伸手,請不要握手,至于見面時的親吻更不可以….

        除這個小册子,機組每名成員又被注射了五、六種防疫針,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之勢。雖然製定的飛行航線都是盡量避開戰争地域,但整個飛行也並非一帆風順,單是從英國到開羅這段,由于地中海沿岸有軸心國德國飛機日夜巡邏,為安全起見,飛機必須向南推延四百英哩,這就要增加兩個小時的航程,超出了B-25轟炸機的最大飛行直徑,沒有辨法,最後只好在炸彈艙內增裝臨時油箱,整個這一段航程完全是雲中盲目飛行,一切得看儀表飛行。第一站先是到了因一部電影而享譽中外的卡薩布蘭卡,第二天沿着地中海岸飛,途中,突然有一個發動機損壞,機組人員並沒有慌亂,同心協力,只用一個發動機飛行,勉强堅持到了利比里亞的一個英國的軍用機場,在那里,修好了飛機,然後機組人員直飛卡拉奇。

        卡拉奇是“二戰”期間是英國設在境外最大的海空軍基地,光是營房就分了十幾個區,區内均為磚建平房,駐軍有一至兩萬人,在基地正門外,標有營房平面圖,指示各區房位編號,如不記住自己住處編號,基本上是回不了“家”,張義 聲來到卡拉奇不久,正好碰上國內某飛行員夜間歸營,忘記了號碼,這老兄英文又不太好,溝通困難,無奈只好在營房外的空地上小住一夜。

        由于比其它同學晚到一個月,張義聲奉命與從國內派來的飛行員先進行整合訓練,有一次,他與一個美國飛行員共同駕駛一架B-25飛機起飛,做超低空轟炸訓練,飛機才剛一離地,就發現一個起落架收不回去,也放不下來,所有應急措施都試過了都無法解決,沒辨法,只好請示塔台同意後做最後一博,單輪落地,機身大幅度傾斜,機翼踫觸地面折斷,飛機隨時可能發生爆炸,幸虧早己待命的消防人員拼命噴灑滅火劑,才轉危為安。

        1944年,國內桂、柳戰役十分緊張,自美駕機至卡拉奇(Karachi)張義 聲所在的中美混合團第一大隊三中隊(Chinese American Composite, Bomber Group One)奉命參加中、印、緬戰區進行空中支援任務。當時,我們駐防在印度東北方靠“丁江”機場40-50公里處,那里是原始森林地帶。砍掉林中部份樹木,鋪設兩千米的跑道。樹根難以砍平,就在上面鋪上鋼扳。人住戰地帳篷,吃、用、戰鬥物資都空運過來。地面潮濕,下面螞 蝗踊動,上有蚊蟲聚集。入夜,四周野狼嗥叫,生活異常艱

第三中隊駐防桂林基地 梁山基地指揮所

        1944年8月的一天,盟軍航空偵察照片顯示,敵軍正在河南方城一帶集結。中美混合團最高長官命張義生與另外一架三號機前去攻擊,經過兩個小時飛行,張義 聲與隊友到達方城上空,他們先後從方城後方三十英尺低空進入,一次通過,每隔五十米就投一敉炸彈,隨後退出,沿公路返航。

        在返航的路上,張義聲想起還有機槍子彈未用,於是他一路搜尋打擊敵人的目標,諸如敵人的軍車,坦克等。同B-25轟炸機打火車頭及軍艦,是張義聲最得心應手的事情。在台灣海峽,在香港外海,張義生多次炸沉過敵人艦船,在湘桂線,曾有幾次他把冒着白煙跑得正歡的敵人列車打得人仰馬翻。

裝備75毫米炮的B-25G的內容:

        1944年中,中國空軍採用多種B-25型轟炸機,其中一型是機頭有75毫米炮的G型機,它就是美軍“炮艇機”(Gunship)的雛形。特別是那門M4型75毫米加農炮威力無比,發射時強大的後坐力會讓飛機猛地停頓一下,左舷會突然上擺,航速也會因為後坐力而下降為20餘公里/小時!該炮占地也不小,以至于駕駛艙布局都為之變化:副駕駛撤消,艙內就飛行員一人,左邊是炮身管,炮口從機頭左側下方伸出。飛行員左後面是領航員兼裝填手的位置,該炮帶一個彈匣,內有21發炮彈,(彈匣被固定在彈架上)每發炮彈20磅重,出動時一般帶8發穿甲彈,13發殺傷彈。殺傷彈具備穿爆燃功能,一般用于對付倉庫、陣地、車隊等目標,穿甲彈則對付坦克、軍艦、火車頭等目標,不過日軍的薄皮小坦克使用機槍就可以擊穿。此外彈艙內載彈除了轟炸橋樑時用500、1000磅彈外都帶60、120磅的小彈,以求增加攻擊次數。

        這次戰鬥後不久,日軍坦克沿漢水北上開往河南戰區。張義聲又一次與隊友三號機出動,前往襄陽地區堵擊,從重慶白市驛起飛後不久,距離陽城北十公里,即見公路上塵土飛揚,日軍坦克在中國大地上横衝直撞。見此情形,帶隊長機命令,發現目標,準備攻擊!於是三機,迅速變換隊形,編成梯隊,張義 聲一邊駕機一邊打開彈艙門,飛抵目標上空後,當見敵軍坦克己分散躲避,長機隨即命令三機自選目標,分别低空進入攻擊,第一架下去,八百米處開炮,隨即投彈,但見坦克爆炸,塵土滾滾,火焰熊熊燃燒。跟在後面的張義 聲忽見第一個發起攻擊的長機噴出濃煙,帶傷沿漢江順流飛去;第二架下去,又是命中。張義聲是第三架進入攻擊,由于在進入攻擊時張義聲己看見右側山坡上有敵機槍對空射擊,於是馬上通知機上各炮手,集中火力壓制敵人機槍,隨後他加大油門,高速度俯衝,瞄準隱藏在農舍旁的敵人坦克開炮,投彈。當他確信命中目標後,馬上脫離爬高,順漢江返航。回到機場。

        第二天才知道,第一架受傷的戰友飛機,靠單發動機飛行了一段距離後,終因無法爬越高山,在我區上空跳傘,人員獲救安全返回。這次戰鬥中,張義聲所駕駛的B-25飛機尾部中彈,有一射手腿部受傷。

        從在卡垃奇第一次參戰算起,張義生共參加大大小小戰役八十多次,擊沉重型敵商船、軍艦、火車頭若干艘(列)。

        他的轟炸機也數次被敵人擊傷,但每次,他都頻着過人的飛行技術,將飛機飛回安全降落。抛開在南亞作戰不算,單單是從回國參戰算起八個月,中美混合團張義 聲所在的三中隊,就損失飛機五架,犧牲飛行人員近二十名,等到八年抗戰結束後,當年與張義聲一起同赴美受訓的一百五十二名同窗好友,只剩下了一半人。
(本文摘自大陸 成都市天府早報及張義聲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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