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隊八中隊 隊員方傑臣

        方傑臣廣東開平人,空軍官校十三期畢業。身體高大結實,有着一種南方男子待具的健壯美,說話時面帶笑容,從表情上便可以看出他毅 力的本性來,從美國學飛成功同國作戰以後,他巳有了不少次的戰鬥任務記錄。方傑臣雖然是空軍中一個出色的運動頁,跑百米、跳高欄、跳遠、跳高都作過一些頗為高超的記錄,但是在飛行戰鬥的場合上却也是一個掃把星,常常遭遇一些不走運的事。

        連乘座汽車到機場,上飛機都翻過車,有一次從某地起飛出任務,別人一拉機就起飛了,他才一起機飛機才離地就停車,他趕緊丢下副油箱,銷上肩帶,然後加油門拉動駕駛桿,可是拉不起來墜地,機翼側面觸地,他趕快跳離了飛機,對着壞了部份機翼發楞,看看人家都飛赴敵陣,痛快的去幹活,心中感到極大的委曲。

        在這種機件上臨時的故障,在他的戰鬥飛行中不斷的發生,一次在任務時他任四號僚機,去炸當陽敵陣地,非高空掩護機,而是地面攻擊機心情愉快,到了當場上空,打開機槍電門,機槍即啪啪走火,他緊忙關上電門。到孝感在開保險電門,電門又走火,也只好關上電門,由演出者變成觀眾,改變成掩護機,盤旋著看人家打地靶,心里又感到白辛苦飛一趟的滋味。

        第二天仍去當陽炸原處,到了敵陣地打開電門,機槍再一次走火,又在擔任掩護機,到嘉魚眼見日本輕型轟炸機一架,由陳鴻钧及毛昭品擊落,自己却無法盡一點力,心中的怒火直燒,一下機狠狠的臭罵機械士,也無補心中的不滿。

        方傑臣瘦長條的身材,小小的長臉,說話慢吞吞的,也不太肯說話,加上他的運氣不佳,所以更是不肯多談有關作戰之事,不過他還是相當有耐性,知道自己是一個一流的飛行員,以後的機會多得是,所以期待著,無事時還畫畫女人形體的速寫來自娛。

        果然在三十三年底,谷博告之,方傑臣在攻擊敵機埸打爆了地面的敵轟炸機一架。

        「昨日上午十二時三十五分,敵美P-51型戰鬥機數架,侵襲本市上空,在車站附近投落小型炸彈多枚,我並無重大損失。敵機一架為我高射部隊掔落,該機殘骸刻己尋獲!敵美飛行員一名在逃,正搜捕中。」( 徐州偽徐海日報三十四年七月五日 )

        「前午擾襲本市被我擊落之敵美機殘骸,巳於城西某村附近尋獲,當時在逃之敵美飛行員一名,刻尚未覓得正式線索,日軍當局巳懸賞一百萬元,獎勵民眾拘捕或密報匿藏地點。」( 偽徐海日報同年七月六日 )

        當方傑臣從他的皮夾包裏,取出來兩張巳顯得非常陳舊而上面却登載着前面那兩條刺人心眼的消息偽報時,顯然是一個遭遇了危難的戰鬥青年的生死命運的親生經歷者,說起此事面上流露着一份輕鬆的表情,像是在說別人的一個有趣的故事,一口的廣東官話回憶到:

        去年夏天,有名的空軍長征部隊三大隊,在連襲敵佔領區裏各大城市屢奏奇功以後,為了策應整個戰略上的需要,他們儘量的運用P-51野馬式機遠程航距的優越性能,從遠至大巴山邊海拔二千呎的基地上出發,飛到數千哩航程外的地方作戰,使用着小隊戰術,不斷的去襲擊日軍運輸路線,及幾條貫通南北的鐵路,主要的是津浦沿線。在這隊上,掃蕩交通線的任務,像是每日的上班工作一般,全不顧氣候上的惡劣情形,也不計個人體力上的辛苦疲勞,日以繼夜的不斷工作,自然,這 對日軍方面是一個重大而有力的打擊,為了作垂死前的掙扎,日軍也漸次增强了沿鐵路線的對空防禦力量。

        七月四日,方傑臣和另四位戰友,分駕五架P-51機出發,他們先越過豫西南邊境的羣峰,進到豫中的大平原和遼闊的黄汎區域裏,中途遭遇了最惡劣的氣候,密雲佈滿着整個天空,再加雷雨的襲擊,顯然對於飛行很為不利。戰友們彼此失去了聯絡,方傑臣獨自衝出重圍,沿着隴海鐵路一直飛,一路上打了不少車廂和車頭。到徐州,低空通過衝市區偵察照相,在四方强烈的機槍及高射炮的炮擊下,又在車站上打燒了好幾個車頭之後拉起飛機,突然發現發動機冒着黑煙,檢視結果,機身 和機翼都中了很多槍彈,機上的儀表引擎壓力不斷下降,依據經驗判斷,那巳是無可挽救的局勢了,原想跳傘離機,但一著高度不够,再也拉升不起來。在萬分危急中,他沈着而迅捷的拉掉下油箱和座艙蓋,手裹仍緊握 著駕駛桿,避開樹木迫降在一塊平地上。

        他的前額撞擊在機體上,頭部受著輕微的傷,他忍住疼痛,巡視四周的情祝,高粱生長得很茂密,正可以遮 掩住自已的身體。他靜靜的躺坐在田地上,除去身上的保險傘和飛行衣帽,從救急包裹取出了Sul-Iizine藥片,吞食了下去,最後他穿落僅有的背心和短褲,爬了起來,向北逃走。

        這是距離徐州城大約十公里的地方,他爬過了山披,望見遠處有許多村莊和黑壓壓的一大堆人羣,他不敢逕直向前走去,祇在山披上緩慢的匍伏前行着。实然他發現身後有槍聲,回頭一看,槍聲就發生在他剛才躺坐過的田地土,有兩方面 趕來的日軍,正為着他遺下來的保險傘和飛行行帽在拼命爭搶着( 八成想拿回去做戰利品 )遠遠望去,那是幾個穿着黄色制服的士兵。他想,也許那些士兵會追趕到自已的身邊來吧?他有些擔心,何處是生路呢?他不敢再想下法了。

        處在這種萬分危急的場合裏,遲疑是最容易誤事的。他記起這雖是淪陷區的地區,但却也有着正直熱情富有有國家觀念的善良的中國老百姓,他們會來搭救他的。在隊上不是有過許多戰友,在迫降敵區之後被當地民眾幫助護救脫險的嗎!他懷着希望的繼續前行,一面身體上的創傷和過度的疲勞困擊着他,但另一面他却受着爭取活命的慾望的鞭策,他下了山披,爬進另一塊叢密的高梁地裏,向着走過路旁的兩個小孩打招呼:
「我是中國飛行員,告訴我這裹有日本兵沒有?」方傑臣問道
「沒有。」小孩驚異的注視着他。
「有軍隊嗎?都是什麽軍隊?」
「有從山東開來的和平軍。」
「駐在那些村莊裹。」
「團部就在我家,團長為人倒是很好。」

        方傑臣心想和平軍不就是偽軍嗎?只有賭一把看看生死由命,在暮色昏黑中,隨著兩個小孩走上那條通往駐紮得有和平軍團部的村莊的大道,中途遇着幾個配帶全副武裝的兵士,領隊的腰 間掛着一把手槍,他們在向四處觀望搜索。方傑臣見了,心裏不免震顫了一下,但他立刻想到當着災難來臨的時候,驚慌是沒有用的,態度上倒反而鎮定了下來。對方一看見他不像是本地人臉上又有傷,兵士們走過來向他招呼,一開口就問他是不是重慶來的飛機師,並告訴他是奉圍長命令特別來找尋那位失蹤了的飛機師,他們團長是的姓名是呂,這 個部隊剛由山東開來,經過徐州移到安徽去。

        士兵們把方傑臣引到村莊前面的小山坡上,偽軍呂團長巳在那 裏等候著。在微弱的月光下面,方傑臣看出呂某有着一幅誠摯面容,約莫三十多歲光景。他自要求呂團長給他幫助並設法援救他的生命,呂團長答:「不成問題」。

        吕團長叫士兵們脱下軍装给方傑臣換上,再領他走進團部駐在的村莊裏去。靜坐在偽團長室裏,他回想這一天從出發到迫降再行逃生的經歷,再撫一下頭額部的傷痕,他格外感到因倦與難受,因致昏暈了起來。他一連喝了五多碗清水,纔使他的神志復明,理髮兵進來為他剃去那修長的頭髮,理成小平頭,打扮成為一個列兵模樣,他自已又上了一些保護傷口的藥,這纔開始入睡。

        在偽團部住過兩天,方傑臣確會擔了不少憂心。每天晚上照例有日本兵來值查,日本軍部在附近出了告示,懸眷緝拿這位逃匿了的美機飛行員。一個日本大佐親自駕着一輛汽車在各處傳令。情勢非常緊急,祇要有一個人稍露一點兒風聲,方傑臣的命就準難保住的。

        駐徐州的日本軍師團是打電話給偽和平軍X總司令,要他負責拘補人犯,該師團長又面召呂團長詢問,但呂拒絕承認說:「部隊裏没有藏匿這個人,據我聽說那是一位美國飛機師,不是中國人呀!」

        這時候,方傑臣暫時充當了偽總司令部處長王某的一名隨從人員。第三天早上,趁著天剛放明的時刻,方傑臣跟隨著王某由小道走進徐州城,一路上偽軍衛兵没有查問過他。他們暫住在徐州的的行軍聯絡所裏,方傑臣因為一心念着歸隊的事情,深夜還不曾入睡,聽隔壁留宿的士兵們的對話:
「幾天打下來那架飛機,聽說是位中國飛機師開的。可惜他逃跑了,要是抓着他,可以得到一百萬塊錢的獎金。」
「有入說他藏在和平軍裏。」
「這倒是個發財的好機會呀!」
「我可不敢贊成你道種想法,那實在太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方傑臣聽了這些,不免有些心驚,但他相信自己已解脫這厄運的大半,祇要能够立刻坐上南下的火車,到達「皖中」以後,再打扮成一個「單幫客」,順着豫皖境的走私路線,便可以回到我空軍前進基地上來,托天的福,他雖然受了一次驚險,可是身體上僅有者輕微的傷,回隊養傷以後,他仍然可以担負起作戰的任務來的。

        在徐州城裏,他曾和王某向巡視各處,敵軍司令部倉庫以及其他軍事目標的位置和輪廓,他都記得很清楚。他想著會有那麼一天,他領著一批的戰友,從天空中重來這兒觀光,那時他準有把握給予敵人以更嚴垂的損害,果然,在留住徐州城三天之後,王某把他帶上南開的火車,當天到宿縣,第二天宿蚌埠。到蚌埠後,他立刻和中央派來招撫偽軍反正的軍事 間諜人員取得了聯絡,在辦好一切手續之後,他偽裝成一個內遷的良民,跟着一批生意人同行到了我國軍駐在地的臨泉,一架小型飛機把他載回隊上,算一下時間那已是日軍投降一個星期以後的事了。他竟再也得不到與日軍重新較長短的戰鬥機會了。

( 此文摘自予中國的空軍雜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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