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隊第七中隊 中隊長徐華江(吉驤)上尉

        徐華江(吉驤)為民國六年出生,合江富錦縣人。先父名徐鎮字春菴,係前清的秀才為官在外,老家原係河南省衛輝市汲縣,先父常因職務因素常年在外地調動鮮少返回家鄉,為官在外曾任河南省郟縣、原武縣縣長之職務,以後又到了河北在又轉往東北服務於軍警界之間任職。

        我出生在吉林省永吉市,自幼就跟隨先父因職務的異動常常搬遷,不方便隨行時就至外婆家中寄住,如此在東北地區去過了黑龍江省、吉林省、遼寧省三處地方,上小學時是就讀於黑龍江省的學校,後轉至遼寧省及合江省(現在的吉林省)各個學校就學。

        民國二十年,發生“九一八事變”日本侵華,當時我在東北的富錦縣的中學就讀,日軍佔領東北後我們富錦縣地區淪陷的晚一點,當富錦縣淪陷後學校也就正式的結束了全部的課業,同學們各自返家,書也讀不下去了。

        因當年先父常在東北的報紙上發表了不少的文章及詩文,因此在文化界也小有名氣。當日本人的軍隊進駐富錦縣後,不久,有一日本的憲兵司令名叫「小濱」的軍官,自認才高八斗,前來家中訪問並寫下一首詩請先父修改。至今我還深深記得那一首詩,現在想起依舊憤怒不己,那一首詩是如此的寫到「長驅入富錦、惡寇盡皆逃、大刀豈無恨、巨炮空徒勞」意思是「長驅直入富錦縣,中國的軍隊到處逃跑,槍炮都沒有派上用場,巨型的火炮也白帶來了。」使我腦筋中很受刺激,對我的影響很大。日本人上門不懷好意前來羞辱,先父很悲憤沒有辨法之下,打算全家搬離富錦縣,又怕日本人會注意到我們的搬離,只好分批一個個的離開,先父先行離開富錦縣先到關內,我等了約半年的時間才離開到關內後轉往山西去同先父會面。

        在日本人佔領富錦縣的那段日子,看到了他們用殘暴的手段對付老百姓,就我所知日軍把我們的義勇軍、游擊隊或老百姓抓到以後,用卡車拉到松花江邊下車後就放他們走,他們還信以為真,沒走幾步就用機槍掃射全部槍斃丟入江中。知道後真是讓人痛心,但敢怒不敢言。就因如此深知亡國的痛苦激起了我們的愛國心,我個人則是趕到山西找去父親,但當我知道黃埔軍校正在招考學生,我認為此時國難當頭用人之際,正是報效國家最好的機會,毅然報考了軍校,報國有機會了。

        後來近入陸軍官校第十一期,受訓一年多的時候,空軍航空委員會招考學生,有意願到空軍的可前來體格檢查,檢查合格可轉入空軍,當時我們這班同學,有一些人同我一樣認為空軍體檢太嚴一定過不了,所以都沒有前去報名。結果因體檢非常嚴格,一次、二次、三次的招考,一直達不到足夠的名額,第四次最後一次報名,再次詢問時我們的時候,我們決定報名了。

        隊長對於我們的報名很不諒解,認為我們是在“搗蛋”,前幾次為何不報名,最後一次才報名是什麼意思!而當時我們的想法並不是真的想要進空軍而是想免費的檢查身體,有十一人報名,入取了九人,大伙很高興認為體檢並不困難嗎!為何四五十人中才有一兩個人合格,令人不解。

        現在問題來了,去不去空軍呢!原本是想免費的身體檢查,不去空軍是否可行,如不去空軍隊長更認為我們是在“搗蛋”,大伙也很為難,最後商量的結果還是到空軍去,隊長己對我們印象很差了,留下來以後的日子一定很難過了。

        在考慮之後,轉到了中央航校第七期成為了空軍的學生,原本的入伍訓練早己接受過了,應該不用在受入伍訓練,結果航校七期還未開班無事可做,又再受一次空軍的入伍訓練,受完訓才到杭州航校,初級飛行轉到洛陽分校,初級結訓後再回杭州受中級及高級訓練,還差一個多月才畢業「七七事變」發生,我國開始全面對日抗戰,雖然當時還未畢業但也加入了作戰任務。

        我們離開杭州學校跟著步隊移防,驅逐機組的同學駐防在湖北省漢口,在漢口機場繼續未完的飛行訓練,同時也參與了機場的警戒工作,當時我們使用的是美造“霍克II型”(HAWK)戰鬥機,起落架不收起來的舊型機種,我們稱之為“老霍克”機。

        此時在基地上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件,有一天,機場發佈空襲警報,我們擔任警戒的同學及教官緊急起飛,迅速往上爬升。起飛後不久,發現一架飛機在前面下方飛行,教官駕機對可疑的飛機俯衝而下,因教官本身比較有經驗也比較沉著,認為這架飛機為我方的飛機,一側飛脫離開了。在上方跟著教官的同學見教官俯衝下去了,不知為何沒有開槍射擊落該機,他一回頭,就下去開槍把那架飛機擊落。

        該同學返回基地落地後還非常高興自己打下敵機一架,隊長見狀開口大罵:「你這自做聰明的混蛋,把自己的飛機打下來了。」同學嚇呆在現場,悔恨不己,不但誤殺了自己人,把自己的前途也因此斷送掉了。這是我們這一期在畢業前所發生的一段不幸的事件。

蘭州空戰

(1939年徐華江站在他所駕駛的俄制E—15雙翼驅逐機前留影,攝於蘭州。)

        民國二十七年我們接收俄製E-15、E-16機,各部隊輪流至蘭州驅逐總隊集中訓練,訓練完畢再返回原駐地。我們十七隊己訓練完畢,正準備返回成都,沒想到二月十二日敵機空襲蘭州,蘭州地方首長希望我們十七隊能暫時留在蘭州協助防空。歷經二月二十日及二十三日空戰,爾後三個月日本飛機就不來了,我們十七隊才奉命返回成都 。

        當時驅逐總隊多是訓練機,使用E-15、E-16兩機型,E-15訓練機無掛載機槍,E-16機槍亦已拆除,這就是為什麼在蘭州空戰時毛瀛初駕機升空,欲無法對敵開槍。那時我還很納悶為何毛瀛初只在旁邊看我打,卻未 對敵攻擊呢?落地問隊友才知其飛機之機槍己被卸掉無法攻擊。

 

        現茲對此三日空戰概述如後:
二月十二日之戰鬥:
        民國二十八年二月十二日十二時,蘭州第一軍區司令部接獲防空司令部電話,敵機二十六架過海源向西飛行,命第十七隊中、俄(俄國自願隊)共計二十五架於十二時十五分,分批起飛警戒。

        第十七隊隊長岑澤鎏率E-15機十一架起飛迎敵,我為隊長的三號僚機(在隊長座機之左側後方)。十二時五十五分我們的位置正在蘭州機場上空時,看見蘭州市區煙塵滚滚,舉頭前望,在我們機群右前方稍高之處,發現第一批敵機七架雙發動機輕型轟炸機(實為八架,在七架正後方高處,距四千公尺還有一架迷彩單機,似擔任轟炸成果偵照機,故未為我機所注意),立刻群起向敵機追擊,隊形開始分散,但敵機投彈後加速向東方逃逸,我們亦分開追擊,後來大都數飛機可能覺得難以追及而回頭。

        我深痛日軍侵略,一心殲敵,故不顧一切尾隨敵機,加大油門,調整空氣與汽油混合比,果然有了效果。俄自願隊俄隊員亦有四架追擊敵機,在相距四、五千公尺之遙,追到靜寧縣(距蘭州約一百四十公里)時,高度較敵機高約一千五百公尺左右,開始向敵機攻擊。

        在未進入有效射程之前即開動四挺機槍向敵機射擊,直到近距離脱離時,變成向敵機掃射,從敵機編隊右下方脱離後,再行拉起。敵機似乎加大油門逃去,我則在後方追趕,並不時提升高度,到相距約兩千公尺處,高度差約一千五百公尺時,突聞清脆的槍聲,遂立即半滚脱離,心想距離那麼遠還會聽到清晰槍聲,百思不解,也無心再追擊,而返回蘭州機場降落。

        一落地,立即有人前來相告:「你們只追前面七架敵機,遠遠拖在後方尚有一架敵機卻不打。」這才知道那架單獨拖在上方的迷彩敵機向我發射冷槍,險遭不測,至今仍難以忘懷。

        十三時四十分,當十七隊盤旋降落之際,第二批敵機同型敵機十二架由西方進入蘭州機場,第十七隊副隊長馬國廉率三架機向敵攻擊,惜高度過低,攻擊一次,敵機己遠遁,雖追至六盤山附近,因油量不足而返航。

        註:民國七十五年一月二十八日,洪佛影先生引薦三位日本空軍退伍軍人:河內山讓先生、南治先生、能勢長兵衛先生。交談中提及二月十二日之蘭州空戰,河內山讓先生稱:是役日機共被我方擊落兩架,其中一人是河內先生同學。

        二月二十日之戰鬥
        民國二十八年二月二十日,日機三十架向蘭州機場分批進擊,我空軍即起飛迎戰,十四時零七分我十七隊隊長岑澤鎏率E-15機九架起飛,並升至四千公尺高度,在蘭州機場上空盤旋。

        十四時五十分,發現第一批敵機九架由西北方向進擊蘭州機場,其高度三千公尺,位於我機右前下方,隊長即刻摇翼下令全隊攻擊,一時我機九架齊下,攻擊敵機,不久敵機一架中彈起火墜於臬蘭山上,又不久另一架敵機中彈起火,摇摇欲墜,终於撞及地面,一團紅火黑煙,沖向天空,緊接著見左前方一架敵機著火墜地,我們繼續攻擊,敵隊形潰散,分頭鼠竄,我機也不放過,分別追擊。

        十五時五分第二批敵機十二架由西竄入蘭州,我等因追擊第一批敵機,未能對此批敵機攻擊。

        第三批敵機九架由西方竄抵機場,第十七隊及俄員隊皆對其攻擊,第十七隊隊長岑澤鎏於三千公尺高度由前下方攻擊,即見敵機一架冒煙,俄員隊左洛塔遼夫身中三彈受傷,飛機安全降落驅逐總隊部,何覺民駕E-15機受輕傷,迫降西古城。
        戰後,據西安防空司令部電話,東回敵機僅二十一架,經地面情報單位及地面部隊回報,在馬家山柳家溝、榆中縣、蘭皋縣與榆中縣交界之把石溝、方家泉、施家坪、張家灣各墜落一架,兩架落靖遠附近,共擊落敵機九架。

        二月二十三日之戰鬥
        民國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三日,日機十八架分二批由固原、靜寧向我蘭州航進,十一時四分我十七中隊E-15機十架,志願隊、第十五隊驅逐總隊共計三十一架起飛警戒,十二時二十分復獲消息,日機二十架由西峰鎮向蘭州航進,因距離尚遠,恐飛機油量不足,十二時四十分落地加油,然後起飛。

        第一批敵重轟炸機九架,在平凉投彈二十餘枚向東竄去。第二批敵驅逐機九架,到達會寧上空盤旋後,折向寶雞竄去。第三批敵機二十架,在十三時四十分,在蘭州市東北上空遭遇,我機隨即向敵機猛烈攻擊,志願隊經十五分鐘戰鬥,擊落敵機三架,飛返蘭州上空警戒。

        第十七隊副隊長馬國廉及隊員陳桂民,合力擊墜一架,當場著火落地,五分鐘後複有敵機兩架擊落,墜於洮沙附近。

        我在於敵機後下方攻擊時,遭敵機十二.七七機槍擊中,飛機為子彈爆炸所震動,但檢查儀表一切正常,乃繼續攻擊,此役我機共擊落敵機六架。

        回航中,第十五隊隊員陳崇文在空中對我示意,我以為要降落東固城機場,所以就毫不猶豫降落東固城機場,那知飛機一著陸就往左偏斜,左翼下沈,急忙用煞車及駕駛桿改正,當飛機停下後,急加大油門滑向機場邊。

十七中隊成員,前排右為郭耀南、岑澤鎏(中隊長)、王漢勛(五大隊副隊長)、葉炳琪、後排右起為陳桂民、張光普、任肇基、徐華江(吉驤)、葉思強(相片摘自中國之翼)

        當時尚未解除警報,有六、七架俄國飛行員在加油,當我快滑到停機線時,俄國飛行員跑來用手勢示意「關車」,我下飛機後六、七個俄國人把我高興的舉起來,我不禁愕然,被放下後才知道,我的飛機中彈甚多,左輪胎連輪殼都打斷裂,那時若沒煞車,飛機落地翻覆,不僅飛機損毁,也許人亦受重傷。

        此次蘭州空戰有功人員,分別獲頒星序獎章(一星至二星),計有俄隊員六名,俄志願隊七名,中方人員計有:岑澤鎏、馬國廉、胡佐龍、劉敬光、郭耀南、陳桂林、李德標、余平想、陳崇文、任肇基、葉思強及我等員。美中不足的足當時高砲部隊連長趙也超、警衛部隊排長譚玉卿駐防蘭州貢獻很大,但未受獎。

 

 

註:俄員隊係代表俄國正式部隊,僅協助我國防空作戰,鞏固國防,不能入敵境出擊,俄志願隊則對外宣稱自加入,可出擊作戰。

壁山空戰

        民國二十九年歐戰爆發,日軍乘夏秋之際,四川天氣好轉,以其空軍精銳組織襲川部隊,日以繼夜襲擊我陪都重慶市,及境內空軍基地與重要運輸交通線,以圖杜絕我物質補充,打擊我戰鬥意志。

        二十九年八月中旬,更將其海軍最新式之「零式」驅逐機運抵漢口,協力轟炸國軍部襲川,此型戰機性能、火力、速度均較我當時使用之E-15、E-16型機優異,當敵我交鋒時,造成我空軍重大損失及傷亡,謹敘述我空軍第一次與「零式」驅逐機接戰之「壁山空戰」英勇犧牲之先烈,表達忱摯之敬意。

        民國二十九年九月十三日十時四十五分,我機分四個編隊群先後起飛,我第一編隊群由空軍第四大隊隊長鄭少愚率領E-15式驅逐機十架。

        第二編隊群由第二十三中隊長王玉琨率E-15式驅逐機九架,(我是第二十三中隊第二分隊二號機)。第三編隊由第三大隊第二十八中隊長雷炎均率E-15式驅逐機六架。

        第四編隊群由二十四中隊長楊夢青率E-16式驅逐機九架,共計三十四架,由遂寧機場起飛至重慶迎戰。記得航行途中有两至三架回航,據我判斷應是飛機故障之因素返航。

        遥見敵轟炸機群於重慶投彈後東逸,因距離過遠未予攻擊,我空軍第一路司令部,乃命我驅逐機回遂寧加油,十二時零一分,我驅逐機在白市驛西方十餘公里壁山處,對正遂寧航進。

        此時突有敵機約三十架,由左側方向對我機群襲擊,當時日本零式機盤旋在我機後上方,伺機奇襲我機。日機通常採在我機後下方略低五十呎左右,距離約一千呎處向我機攻擊,並於接近我機後,再從我機下方脫離。此為我機死角,如不急行轉彎無法發現敵機。日機再藉其優越的高速性能飛向我機前方,脫離我機射程之外,再爬升至我機戰鬥圈外側。因其速度優於我機甚多,故在外圈飛行時,敵方莫可奈何。同時我方之戰機慣向左轉,使敵極易跟蹤,以取得有利攻擊位置,此種攻擊方式似乎成為日機典型之攻擊方式。

        E-16群首先接觸,與敵零式驅逐機發生遭遇,戰後,中隊長楊夢青機冒煙跳傘陣之。

        第二分隊領隊蔡名永,遭敵奇襲後,即半滚向我機群方向脫離,隊員佟明波,發現敵機多架由後上方來襲,乃向敵機前方攻擊一次,由敵機上方斜方向上昇,始終佔據高位,以一部份掩護,一部份攻擊,嗣後佟機加入我E-15式機群戰鬥圈內戰鬥。約經十餘分鐘,見高度僅剩五百呎,始脫離戰鬥。

        隊員伍國培見敵機由上了來襲,即以急激動作迴避,並極力爭取攻擊位置,向敵射擊一次,從敵之前下方用半滚脫離。

        當時我機招架者多,還擊者少,我於戰鬥中有五、六次還擊機會,惜板機過緊,不能立即發射子彈,此種爭分奪秒射擊機會,稍縱即逝,内心之忿恨當可想見。

        我與零式戰鬥機接觸以後,發現其速度幾乎快我機一倍,火力亦强,當初並不知何機種,但腦中尚存一個觀念,就是一般戰鬥機航程不遠,留空時間不多,如果日機是從宜昌起飛,在此空戰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左右,我己被攻擊五六次之多,最糟糕的是我油箱擊中漏油,油噴灑於我風檔玻璃上,致視線模糊,我祗有偏頭外望,應敵作戰,但不久飛行眼鏡也模糊不清,索性去掉眼鏡與敵苦戰。

        經被攻擊約十餘次,我所駕駛的飛機被打得體無完膚,兩翼的張線(加強兩翼結構的支撐鋼片)先後被打捲起,飛機的護身鋼板被敵機子彈敲得「叮噹」作響。幸賴天佑,僅受砲彈爆炸碎片傷及額頭及兩腿,並無大礙。

        約再十餘分鐘後,排氣管開始冒黑煙,燒焦味道直刺鼻腔。環視四週,我機僅餘一、二架,仰頭望去盡是敵機,遂決心脫離戰場,但為時己晚。

        敵兩架戰機對我窮追猛打,我正決定回頭拚鬥。說時遲,那時快,飛機己經停車,亳無動力可言,向下一望正在高山之巔,距山頭尚有相當高度,遂利用推機頭,下衝得速度西飛,以猛烈的動作迴避敵機攻擊。此時高度越來越低,再向前又是一座高山,山下一條小河,飛過河以後,發現無平地可迫降,索性再把飛機拉起,回頭迫降在銅梁附近稻田,在著地一剎那猛把飛機拉起,頭上腳下,飛機失速機尾先著地,飛機被摔得七零八落。總算神明保佑,我安然無恙。爬出了飛機喘了口氣,用我隨身帶的相機,把我那殘破不堪的飛機當場照下來才離開。

        這是我使用「摔飛機」的本領,在飛機無動力下迫降,可由照片中看出那螺旋槳筆挺,證明空中早己停車,不然在著陸之際一定是彎曲的,機尾扭曲變形嚴重是因機尾先著地撞所致,而飛機在滑油漏油後竟未起火,這真是一個奇蹟。

        戰鬥中我看到有的人跳傘,有的飛機墜地,甚至有飛機翅膀(機翼)在空中飄盪,但分不清敵我,因為我們沒有通信設備可以聯繫,只有回到基地才能知道。

        三天之後,我坐滑杆(四川交通工具)回到重慶白市驛機場,部隊內僅一人留守,所有四大隊人員均緊急撤退到成都基地。

        我隨即住進黃山空軍醫院,驚聞許多袍澤壯烈犧牲,令人惆悵不己,難以相信戰事竟如此之慘烈。我方受傷八人為鄭少愚、陳盛馨、王特謙、武振華、龔業悌、王廣英、韓文武與我,為國捐軀者計十名,分別為楊夢清、曹飛、劉英役、何覺民、張鴻藻、司徒堅、余拔峰、黃棟權、康寶忠、雷庭技等。

(徐華江將軍(右)與擊落其座機日本飛行員三上一禧先生。)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後經朋友輾轉媒介,我竟與當年擊落我的敵人三上一禧先生見面了,經過五十八年之久,在茫茫人海當中,還能找到當時空戰的「敵人」並和他見面,這種不平凡的奇遇,殊為難得。我們在東京會面,並有共同祈求和平的一致願望。

 

 

 

 


中美空軍混合團

        美國陸軍第十四航空隊在印度成立,其中有一支隊伍「中美空軍混合團」由中美空軍各自一半人員所組成,先成立「中美空軍混合團」第一轟炸大隊及第三驅逐大隊,三大隊四個中隊先成軍二十八及三十二中隊在印度受訓,不久又成立三大隊七、八兩個中隊,我奉命擔任第三大隊第七中隊中隊長,至印度接收飛行隊員返國作戰。

        民國三十三年一月,第十四航空隊作戰部門策畫一個「大行動」,打算予日寇重擊,以建立「中美聯隊」的聲威,打擊日寇空軍的士氣,而有大膽奇襲海南島瓊山(海口)機場的構想。

        美國十四航空隊開始有計晝地派偵察機至海口機場偵察,而日軍以為是例行偵察,並未完全在意。計畫人員從搜集資料中研判敵空軍每日動態、飛機調動情形及未來活動趨勢,並大膽假設,決定投注兵力,以達殲敵效果。

        民國卅三年三月四日,我們三大隊第七、八中隊駐防桂林二塘機場,清晨依時到機場警戒待命,不久同隊美方隊長瑞德少校來告,希望我們中隊派資深作戰人員四人,美方由瑞德少校派四人,參加作戰任務提示。我當時指定作戰參謀主任葉望飛、分隊譚鯤、張樂民與我前往作戰情報室,誰知一入室發現大家均著飛行裝,幾乎擠滿了作戰情報室 。

        這次任務為掩護B-25機六架奇襲海南島瓊山機場,並對敵空、地目標加以摧毀破壞。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飛機由地面滑行後,不准再相互通話,直至攻擊前為止,一定要保持無線電靜默,倘有意外也不准使用。不僅要防範敵人竊聽,更要防範敵人在雷州半島與潿州島之雷達發現,所以出海後要在五十呎超低空貼著海面航行。

        敵在海南島有機場十餘處,驅逐機百架以上,瓊山機場有驅逐機三、四十架,轟炸機三十餘架,其驅逐機警戒位置可能在機場東側,有防空火力約十處。我方兵力部署為B-25機六架,居大編隊群中前方,並擔任領航;右側掩護機為七中隊P-40機八架〈第一分隊為瑞德、張樂民、魯伊士及譚鯤,第二分隊為我、漢考可、渥爾吞及葉望飛〉;左側掩護為八中隊P-40機八架(第一分隊為考特、祝瑞瑜及另二人,第二隊為牛曾慎、戴維思、張省三及龍震澤);後方及右側方有十四航空隊P-40機八架,並攜有火箭,每機各六枚。

        上午九時四十分,我們開車起飛,十時在桂林機場上空與B-25機六架會合,並對正航向,飛向目標區海南島。由起飛在航線上升至二千呎,漸升至二千五百呎,至桂平縣時已升五千五百呎,於沙尾出海時又降低高度至一百呎以下,穿越潿州島之東方,則飛行高度在五十呎與一百呎之間,最後抵達目標區瓊山機場前十五分鐘,各驅逐機紛紛將附加下油箱拋棄,投入海中,準備作戰,當接近瓊山機場時,已中午十二時廿五分。

        各編隊由不同方向進入目標區,我七中隊八架戰機由南方進入,我當場擊落空中敵機一架,並擊中地面零式機兩架,爆炸起火,自己亦險些被炸中,我從濃煙中飛出,但因地面飛機爆炸時威力強大,將我的飛機滑油箱蓋震掉,一時之間強風猛灌座艙,初疑係遭地面炮火擊中,因為當第一批P-40機開始攻擊後,敵地面砲火也開始還擊,其爆炸點分散至我機右前方。

        我除了擊落空中一架及地面兩架敵機外,並攻擊水塔與營房。看見葉望飛攻擊地面戰機一架起火,一架似中彈,譚鯤擊毀敵轟炸機一架,並追擊尾隨隊友魯伊士之敵機;牛曾慎擊落一架正在下滑準備降落之敵機,及一架轟炸機共兩架;張省三擊落敵戰鬥機及轟炸機各一架後,再攻擊地面轟炸機;龍震澤攻擊地面敵機四架後,又攻擊即將緊急起飛的戰鬥機兩架。

(相片:左二為美中隊長W.REED右二為徐華江)

        此次奇襲,十四航空隊戰績如何並不清楚。本大隊攻擊毀敵機的戰果應在十架至十五架之間。有趣的是任務歸來在情報室內,每個作戰人員都接受一杯白蘭地酒慶祝勝利成功,然後情報官才開始任務歸詢,任務結束後在作戰情報室喝酒,這還是第一遭。

 

 

 

 

 

( 本文由徐華江將軍口述歷史 )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空軍聯合作戰部隊 中國飛虎研究學會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