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隊 第七中隊王光復

        王光復是河北天津人,出身天津望族,父親王治昌曾赴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學成後回國歷任北京大學和法政專門學校教授,曾任北洋政府代理工商部長。

       王光復回憶: 一九三二年滿州國成立,隨後日本人的飛機經常在北平上空飛翔,用意在於向國人示威,大家都很氣憤,熱血青年更是義憤填膺,各大學的學生運動波瀾澎湃,群起組織抗日運動。中學生也不甘後人,紛紛行動起來,查封日貨,舉行遊行示威。我眼看日本飛機天天在北平往復低飛,轟隆而過,有意嚇唬北平的人民,心裡非常忿怒,因此早已立志參加空軍,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在祖國蔚藍的天空上擊落日本的飛機。當時空軍招生是半公開的,因為北方政府害怕日人干涉,禁止中央軍校在北平公開招募。但是,招生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同學之間私下流傳,已是半公開的秘密。

         當時我還在志成中學念高中,校長吳葆三是復興社的人,暗中為國民黨做事,保送學生南下參軍。他私下對我們說:“你們天天說抗日,現在打日本鬼子的機會來了……”我聽了十分高興,於是就在一九三五年底毅然報考空軍。南京只派了兩名人員來北平招生,一個醫官,負責檢查身體,另一個是負責辦手續的行政人員。我考取空軍中央航空學校(後改名空軍軍官學校)第九期,於一九三六年三月初從北平坐火車到南京,前往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報到,在小營的空軍入伍生營(第4期)受訓一年,同一期的入伍生大概有200多人,但是後來有很多人被淘汰,錄取168人。

        他一九三五年考取空軍官校,一九三六年三月初前往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報到受訓,一九三七年八、九月間前往昆明航校接受駕駛戰鬥機訓練。王光復在昆明空軍官校待了一年多,一九三九年七月一日第九期畢業。在陳納德的要求和規劃下,中美空軍混合團在一九四三年成立,在中國空軍中挑選一批飛行員,在印度卡拉奇設立了訓練中心。王光復屬於三大隊七中隊,一九四三年七、八月第二批到印度受訓,並於年底回國,踏上英勇抗日的道路。

        一九四四年五月王光復出任務後飛回梁山,降落時不慎與一架僚機相撞,該機由一名美國飛行員駕駛。兩機全毀,尚幸人無大礙。

        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三日,三大隊八架P-40從老河口起飛,到許昌一帶掃射火車及堆積如山的軍用品,在襄城掃射敵人卡車,又在郾城攻擊載滿汽油及彈藥的列車三十餘輛,但是地面炮火非常猛烈,中國飛機數架被擊中,王光復的機翼中三彈,座艙中二彈,腿部皮膚輕傷,幸無大礙,安然飛返老河口。

        一九四四年的初冬,宜昌打得很緊,恩施的廿八中隊打的非常慘烈,因為對宜昌之戰,第三大隊首當其衝,大隊部在粱山,第七中隊也在梁山,該中隊經常是早出晚歸,中午以恩施為加油站,所以每天晚間都有最新的消息傳過來,有時天氣擋住了航路,第七中隊到宜昌作完任務,就轉道去老河口落地,那裏的第八中隊也屬於第三大隊。第三大隊雖然只有四個中隊,他們却橫拒了荊襄半邊天。

        飛機多,人多,任務多,這是當時梁山機場的特色,總站長萬家鵬,他最怕B-29臨時到梁山落地,他說B-29一落地,就會佔去很大一片停機坪,更怕的是它的大胃口,一次加的油夠我們全部P-40大隊用的啦!

        這時候,天空中又來了三架C-46,繞場準備落地,另有五架C-46,已上好了乘客(赴印受訓的壯丁),全部開了車,遂已上了滑行道,準備起飛,突然間有六架P-40飛回來,他們一到機場上空,C-46立刻解散衝場,接着不管空中地面有無飛機,立刻落地。原來梁山機場早已有了習慣性的規定,作戰飛機的起落,列為第一優先,任何飛機不許搶跑道,所以這次P-40也就順利落地了。

(七中隊中隊長王光復)

        飛行員跳下飛機,有中國人,也有美國人,這是祇有在面孔上才能分別出來,因為中美飛行員,是一樣的兩裁式皮毛飛行衣,赭色的皮飛行帽,還有特大的飛行眼鏡,兩耳邊掛了很多零碎兒,有電線、氧氣面罩、脖子前面,套着一件黄色的橡皮救生圈,背後拖到地的沉重保險傘袋,美國飛行員,一下飛璣,立刻就被吉甫車接去招待所,我們的飛行員,蹣跚的徒步往隊部武裝競走。

        精明而又清瘦的小伙子王光復也跟着走過來,他用左手拎下了背後的保險傘,脖子搖動了一下,眨眨眼說:「有好幾十磅重,在飛機上蘑菇了四五個鍾頭,脖子有些酸。說良心話,現在打仗雖然辛苦,只要一叫就會被調到後方休息,那該多掃興,但有時飛了一天也見不到敵機更是他媽的窩囊!」他己經有了擊落四架日機的記錄,仍然那麼神氣,人瘦眼睛大,他的眼睛裏近來有了特別的光彩。他又大笑說:「不過也真夠瞧的,從今年三月一日,在桂林出任務掩護B-25轟炸南昌之後一天也沒有休息。」

        参加中美混合團的三個大隊,現在幹的都很出色,為了他們最初齊駐桂林,與十四航空隊的美國飛機,給予日本人陸上及海上的威脅太大,日本人竟而傾全力進犯廣西,在九月初,我們在東南活動的空軍,才全部撤退至湘西與四川,這時日本陸軍又在豫西、鄂陝蠢動,我們空軍混合的第三大隊,和B-25的第一大隊以及張光蘊和蔡名永的第十一大隊,將以發揮無此的威力,給予日本難以念記的惨痛打擊。

        現在駐梁山的第三大隊,和一個B-25中隊,他們沒有一天空閒,舉凡南京、漢口、長沙、郾城、信陽、開封、許昌、新鄉,都是他們經常狩獵的目標。

        三大隊的P-40,有時是負責掩護B-25任務,戰鬥機的飛行員們,對這項任務,總是不太歡迎,因為責任重,自已又不能暢所欲為,祇有單獨執行對空對地的任務時,他們才有發揮戰鬥情趣的高潮機會。而王光復的機智和運氣,使他在任何任務中,都有與敵接觸的好機會,所以這短短的半年多的時間裏,他已成了英雄人物。

        不久前的九月十九曰,三大隊收到了一項很誘人的情報,有大批日本油料彈藥補給品,害怕我空軍攻擊,不敢使用火車和汽車運輪,秘密的改用船舶,自漢口運補長沙之敵,王光復又有了機會。我們臨時集合在恩施的兵力,有美方四架P-40,和我們八、七兩隊葉望飛、劉超、唐崇傑、趙立品、劉敏堂、程敦榮和幸運的王光復等,一共是十一架P-40鯊魚機。

        他們於當日下午兩點十五分由恩施起飛,出了清江河右轉先到常德,很快到了湘江,於三點四十分,到達了長沙的一萬之三千呎上空,在這一帶,經常有日本零式巡邏,所以我機必須先得到足夠的空戰有利高度,然後才能亳無顧慮的放心狩獵。

        王光復他帶了一個分隊的P-40,降低了高度,很快的在長沙附近的湘江江面上,發現了情報中的日本補給船團,站在船上原本是耀武揚威的鬼子兵,突然看見了中國飛機,都嚇得往艙裏面跑。王光復看得好笑,他在無線電話呼叫:「Captain Beer我發現那些船了,日本鬼子們正往船艙裏鑽,我們要下去掃射啦!」

        在高空掩護的美國隊長在無線電話裏大笑說:「祝你好運,下去吧,空中沒有敵機。」

        王光復心裏有些不滿足的嘀咕,他媽的起飛的時候為什麼不掛幾枚炸彈呢!因為他們發現的目標太多啦,他們四尊高空飛降的天神,各自找尋自已的好目標,他們要找的是大型船隻,放過了中國同胞們被徵用的小型木船,很容易辨認,凡是中國人的船,船頭上都站着船主的一家老少男女,很高興的向我飛機招手。那些沒有人站在船上的大型船隻,都是日本人的運補貨船,船上全是裝得滿滿的貨品,並嚴密的蓋位帆布,帆布上還繪着迷彩,這真是日本小鬼的小聰明,沒有這些迷彩,也許還好些,有了迷彩,那就一定是鬼子的軍船了。四架餓鴦似的紅嘴白牙大飛鯊,凌空吐出了火舌,每隻火舌,都射入有迷彩的鬼子軍船。

        湘江水面上,出現了奇景,凡是火舌射到的船隻,全是立刻起火,有的是應聲爆炸,火和煙,以及連續不斷的飛機掃射的槍聲,機聲,和鬼子船上的爆炸聲,站在湘江兩岸的民眾,都是奔跑、跳躍、鼓掌歡呼。湘江裏起火的船上,鬼子們紛紛向滾滾江流中跳水逃命,可惜被炸碎了的汽油船,散佈了大量汽油往江面上,於是江上也起了火,鬼子兵跳到江裏,就等於跳進火海,他們仍然活不了。

        別看王光復說話時是文縐縐的,打仗的狼勁兒却是凌厲萬分,他先打爆了一條一百五十呎長的軍火小火輪,又燒毀了八條六十呎長的載運汽油的拖船。江面上面是火,四架P-40仍在火頭上找尋找,可惜所有敵船都打完了,那些爆炸的船隻,早也沉沒,祇剩下了滿江浮火和飄流的爛船板,東也是火,西也是火,火盛煙濃,我們的P-40再也無東西可打,水面上再也找不到值得開槍的目標,他們才輕輕鬆鬆的飛到長沙上空,並向摇手致意的地面向胞們,摇著翅膀,表示了還禮和慰問,再向湘陰巡邏,別無發現,才升高與掩護的大隊飛機集合,飛回恩施,因天氣也晚,他們在恩施落地過夜,老傢伙鄭松亭又忙着招待他們。

        第二天他們與老傢伙的二十八中隊配合任務,仍是些不過癮的對地任務,而空中竟未發現敵機,敵人的空軍真的被打垮了嗎?誰都知道不會這麼容易,他們已有了改進型的「零二式」新飛機,稱為東條式,現往的沉寂,也許是小鬼子們準備大幹一場之前的颱風眼兒。

        今天,第三大隊的任務,是掩護第一大隊的六架B-25,轟炸鄂中的羊樓洞敵人的作戰物資積場。六架B-25在梁山起飛,到思施時,有七中隊的王光復、賀哲生、汪夢、葛希韶、張世振和三位美籍飛行員,他們與第一大隊B-25,已習慣的成了性命相交的老戰友,所以王光復等一聽到B-25聲音,他們立即自恩施起飛,等到六架B-25飛到恩施上空時,八架P-40,都以升上來會合,互緊隨在B-25的下邊,擔任了下層掩護,他們不但要負責驅逐低空來擾的敵人飛機,還要負責壓制地面的敵人高射砲火。

        另有第八中隊的六架P-40,擔任中層俺護,三十二中隊和二十八中隊各四架P-40,擔任高空掩護,他們在B-25未抵恩施之前,就先起飛了,所以當王光復等升空之後,B-25機早已得到了最充份的掩護。B-25在上中下之層的週密掩護下,浩浩蕩蕩的向羊樓洞前進,這些能征慣戰的年輕勇士們,很少有機會用這樣大陣式巡狩。

        接近了岳陽,城外有片不起眼兒的坵陵地,誰也想不到日本人會在這片不太引人在意的小地方安置高射炮部隊,這一帶遍地都是討厭的叢樹、茅草,沒有村落,也沒有房屋,却有十幾門高射砲,突然向我機羣猛烈轟擊,沒有人理他們炮擊黑煙在飛機四週爆炸,繼續向前飛。八點十五分,他們飛到了羊樓洞,這裏平時是個不大出名兒的小去處,日本人就在不引人興趣的地方,囤積了大批作戰物資。

        五期畢業的轟炸英雄陳衣凡,北人南相,他有東北人的開濶性格,却有南方人的溫文氣質和白面書生的方正臉型,他現在是第二分隊的領隊,他早已看見了羊樓洞,他安心的把飛機擺穩,因已進入了投彈航道,美國領隊已發出了「開炸彈艙」的信號,他一按鈕,一股冷風由後艙冲過來,這是的緊要關頭,他必須全神貫注在飛行上,飛機祇偏一點兒,炸彈就會甩出很遠,所以一位好的轟炸機飛行員,在這時除了最完美的飛行,什麼也不去注意,就是一顆高射砲彈打中了飛機,一架敵機迎頭攻來,子彈也迎面射擊,也絲亳不能驚擾他的投彈第一的精神,陳衣凡就有這一股勁兒。

        陳衣凡聽到下層掩護的P-40王光復在叫:「老大,老大,(B-25代號)一點鐘的位置,有鴿子十五隻,唔,不,是 二十隻。」他已無時間詳細的再叫在中上層掩護的P-40,其實也用不到他一個個的提名道姓了,各飛機上的無線電話,都是同一波長,祇要他吆喝,全體皆知,陳衣凡雖然也知道了,他連眼珠也未轉勤,因為飛機操縱系統非常靈敏,只要有一點兒意動,飛機就會跟着有了反應,他仍全意放一駕駛上。這就是一位標準轟炸英雄的基本精神。

        炸彈下去了,B-25也己完成了任務,他們現在是迎着敵機撲下下的方向轉彎,在上層掩護的八架P-40,他們身負保鏢的重責,嚴陣以待,在中層掩護的六架P-40,很迅速的飛到B-25的一側,擋住了敵機衝擊B-25的通路,B-25仍是安然的整隊轉彎,他們機下的羊樓洞,也變成了煙火洞,一陣炸彈爆炸之後,引發了一場兇猛的繼續爆炸和燒地燎天大火。

        二十架敵機衝下來,怪了,他們不去攻擊三十二中隊,和二十八中隊的最高層掩護機,也不攻擊中層的第八中隊和B-25,他們却怪里怪氣的撲向五千呎高度的第七中隊八架P-40,他們以全速從高空衝來,抽冷子來個奇襲,以為最低層的八架P-40一定是疏於防備,而產生奇襲之效。

        再看王光復等八架P-40也確是亳無警覺的樣兒,他們仍然都漫不經心的在B-25下邊漫步,其實最先發現敵機的就是王光復,他用英語和美國領隊說:「穩住,零式現在是要對我們奇襲,我們裝着未看見,等他們衝到開槍距離時,咱們來個突然上升炸彈開花,他們來不及拉升,一定繼續俯衝,咱們一翻身,正好捉他們的尾巴!」.

        這是以奇制奇的臨時妙法,鬼子機果然上當了,二十架敵機,像閃電般衝下來,敵機眼看衝到了B-25下邊,我在高空與中空的掩護飛機,已掠空對敵機包圍過來,敵機却全意在最下層的八架P-40,他們滿心滿意的以可以得到手了,就在將要開槍的時候,我們八架P-40的巨大紅嘴白牙,突然兇猛仰首翻了一大圈,事出意外,敵機不敢垃高,那樣一來,正好給我機射擊機會,於是仍以全速俯衝企圖逃,晚了,王光復首先開幕,他的神射,“咚咚咚”大扣提顯靈,一下子打碎一架零式的矯軀,一股花苗兒,往地面飄落。

        汪夢泉也追下來了,小傢伙很精,他的大扣提,也幹掉了敵機最後邊的一架,同時七中隊的其餘七架P-40,每個都捉住了自已的對手,追逐日機不放,於是羊樓洞上空,漫天彈火,震天的機聲和槍聲,日本飛機,像飄零的秋葉,紛紛下墮。可惜他們不敢遠離B-25,總領隊己廣擴歸隊的命令,只能眼看大多數敵機逃走。

        其中最危險的一次,是 一九四五年三月二十二日,王光復帶領趙立品、徐思義和楊昌法三人,裝上250磅炸彈,從老河口起飛,在河南中部的平漢路以西、許昌附近的舞陽執行巡邏任務,展開地面搜索,發現日人的輜重車隊南下,於是馬上調好瞄準鏡,佔據有利位置,準備強行攔截。當時決定分為兩組,一組在高空掩護,王光復帶領一架僚機,低飛到一千尺左右,準備展開攻擊。誰知飛機突然被地面炮火擊中,他腿部受傷,血流如注,馬上告知僚機,並把飛機拉高,上爬到了三千尺,準備投彈。

        但這時他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他極力保持鎮定,立即把油門加滿,拚命往上沖,可是,飛機失速,反而向下俯衝,他頭部充血,情況危急。飛機差點著地了,他心想:這次可能完了。他拚命把飛機再拉起來,在上空盤旋約十分鐘,開始看見眼前的東西了,這時才松了一口氣。於是告訴同僚他受傷了,請他們先飛回去。但大夥不肯,圍繞著他,把他護送回去,得以大難不死,在老河口基地安然降落。

        他從飛機爬出來後,腿上紅腫不能走動,醫護人員立刻搶救。經美國醫官檢查後,馬上派出一架C-47 專機,把他送往重慶歌樂山醫院。醫生立即為他開刀,取出子彈,發現只是一顆高射機關槍小彈頭,並無大礙。護士拿出兩塊夾板,把腿包紮好,要他在醫院休息兩個星期。

        王光復十月二十七日出任務時,由隊長瑞德少校領隊,帶領十六架 P-40攻擊漢口。瑞德為人正直,和藹可親,而且做事認真,很得同袍愛戴。

        當日從梁山出發,目的是攻擊漢口至蒲圻的平漢路交通線,在那裏摧毀了一列有15節車廂的火車,由於天氣變壞,雲霧濃密,被逼返航,途經荊門機場,看見一群日本戰鬥機正在掩護轟炸機群降落,居然完全不知道王光復等人已經近在咫尺,他們馬上展開攻擊。

        王光復一馬當先,先後打下一架轟炸機、兩架戰鬥機,並且擊落另一架戰鬥機,原以為可以締造一天打下四架飛機的輝煌戰績,但後來情報官根據照相鑒定,認為最後一架是他與帕克斯頓中尉一同打下的,因此,只算三架半。

        血洗荊門一役打得非常漂亮,王光復與同袍一舉擊落五架 Ki-48百合花型轟炸機,十一架 Ki-43 奧斯卡型驅逐機,另擊毀地面停放的四架百合花型轟炸機。經此役,日軍不敢輕易出戰了。

        在兩年浴血奮戰中,王光復完成75次任務,飛遍祖國大地,先後擊落達八架半日本飛機,戰功彪炳。 
(摘自空軍史話及世界週刊)

        這位在國民黨空軍中服役了半輩子並立下了赫赫戰功的飛行員,共有11位兄弟姐妹。他的那些對中國共產黨赤誠忠心的兄弟姐妹中,既有為中共中央設立了第一座秘密電臺的特等功臣、新中國成立初期曾任國家電子工業部副部長的四哥王光傑,也有曾作過天津市副市長,至今仍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六弟王光英,既有早期留學美國,後來回到中國擔任專家教授的二哥王光琦和三哥王光超,也有原為中共地下黨員,後來擔任了中國兩家著名醫學院院長或書記的九妹王光正和么妹王光平。前國家主席劉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就是他的親妹妹。

        在美國南部城市的達拉斯,住著一位傳奇的老人,他就是王光復。在半個多世紀前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中,他曾叱吒風雲于祖國的大江南北,威震敵膽于黃河之濱,共擊落了九架日寇飛機(因其中一架由他與另一美軍飛行員共同擊落,故他本人只承認為八架半),是二次大戰中擊落敵機最多的中國飛行員之一。

        王光復的父親王槐青的原配夫人姓黃。黃夫人生下長子王光德不久後就去世了。他又有了一位姓趙的華僑姑娘做繼配夫人,趙夫人為王家生下了老二王光琦和老三王光超。

        王槐青娶的第三位夫人是董潔如。這位既賢慧又能幹的女性後來連續為王家生下了三個兒子和五個女兒,其中老四王光傑,老五王光復,老六王光英和老七王光美(女性中排名老大)都是中國現代史上可載史冊的風雲人物。

        王光復立下當空軍學飛行的志向起源于他的中學時代,那時候,日本人已經侵佔了東北三省。由於侵略軍繼續窺視著中國大地,幾乎天天派飛機前來騷擾轟炸,王光復所在的學校為了躲避日本飛機,常常不得不停課。每當王光復抬頭看到日寇飛機在上空盤旋時,他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什麼我們中國人在自己的家園裏連起碼的安寧都得不到呢?這些鬼子飛機簡直是可恨極了,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把它們揍下來!”

        少年立志的王光復很快就遇到了機會。1935年,國民政府準備加強中國的空軍力量,到王光復所在的學校招收空軍飛行學員。王光復立即報名參軍。那時候,王家老大已因體弱多病而早亡,老二和老三已出外求學,老四也在清華大學讀書,積極投身學生運動中,很少歸家。王槐青夫婦自然對初長成人的老五既戀戀不捨,也很不放心,但他們深曉民族與國家之大義,他們理解青年王光復的一顆報國之心。父母親不僅同意了王光復的從軍要求,而且還於1936年3月特意趕到王光復所在的空軍訓練學校駐地南京去看他,鼓勵他學到真本領,保衛國家。

        緊張而扎實的飛行訓練進行了3年多。王光復于1939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於空軍特訓班第九期,來到了位於新疆的空軍基地擔任飛行員。當時與王光復同在空軍第三大隊七分隊服役的唐隊長至今還記得那位“飛行技術很不錯,人也很機警”的小兄弟。王光復給戰友們的印象都是“能力很強,井井有序,人也謙遜”。他很快就被任命為飛行七分隊的副隊長,常常作為長機而帶領僚機外出執行任務。

        “上戰場,殺日寇,打鬼子,揍敵機”,是王光復渴望很久的事情了。王光復對於那次轟炸日寇荊門機場的戰鬥至今記憶猶新。那一次,他帶著幾架飛機外出巡邏,在返回湖北老河口機場的途中,突然發現日軍的荊門機場在沒有任何警戒的情況下,進行轟炸機落地。王光復感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立即帶領所有的飛機快速飛臨荊門機場上空,僅王光復一人便打掉了敵機3架半(有一架是與美國飛行員派克森上校合打的)。這一仗使日軍的荊門機場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而我方則人機無一傷亡,王光復將這次戰鬥稱為“順手牽羊”。

        另一次炸毀敵人軍火庫的戰鬥則充分表現出了王光復的大智大勇。為了不讓日寇打通平漢鐵路和粵漢鐵路,王光復時常帶領飛機對敵人的鐵道線進行空中威懾。那一天他們也是在巡邏後的返航途中,突然發現了下方敵人的一個火車站裏有兩道防火牆,一長串車廂被油布蓋得嚴嚴實實,前後各一個火車頭。王光復立即告訴戰友們,這一定是敵人的軍火列車,讓我們來幹掉它。當各位飛行員正準備掃射時,王光復及時提醒大家,掃射後一定要拉滿油門快速飛行,否則軍火爆炸會傷及我們自己的。飛行員們頓時都警覺起來。果然,下面的軍火列車剛被射中便立即爆炸起來。頓時,敵人的整個火車站在爆炸聲中夷為平地。我方各架飛機均安全返航。王光復腿部被彈片擊中而光榮負傷。

        回憶起中國抗日戰爭歷史上最壯烈的武漢空戰時,王光復十分激動。他告訴我們,在那之前,日寇一直認為他們具有空中優勢,不把我們中國空軍力量放在眼中,但是,中國飛行員不僅個個都經歷了長期而嚴格的飛行訓練,而且人人都懷著一顆保家衛國的心去與敵人戰鬥,所以,中國空軍在這次空戰中給予了日寇以沉重的打擊,打破了他們不可戰勝的神話,王光復在空戰中一人便擊落了八架敵機,另外又與他人合作擊落一架,創造了中國空軍在對敵作戰中的輝煌戰績。

        1994年,王光復在一次執行任務時中彈負傷,他仍堅持著把飛機開回機場,一位戰友將他從飛機上背下來,送到後方醫院治療了數月之後,他才重返戰場。

        王光復隨戰友在……經過八年的浴血抗戰,中國人民終於打敗了兇惡的日本侵略者。王光復離別父母親和兄弟姐妹十年後,終於有機會回家探親一次了。

        那是1946年的3月,正值王槐青老人七十大壽。王光復回到闊別10年的北平家中,房沒變,院沒變,街道也沒變,變化的只是父母雙親更加蒼老了,各位兄弟姐妹都長大成人雁飛南北了,王光復沒有見到弟弟妹妹們從小欽佩和敬重的四哥,也沒有見到兩位最小的妹妹,他們都參加了共產黨。母親也受四哥的影響很深,還有與自己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六弟光英和七妹光美,思想也是進步的。直到20世紀八十年代王光復才知道,他的四哥長期為中共中央設立秘密電臺,被授予為特等功臣;他的“大小妹”光美在國共軍事調停談判中給中共擔任英文翻譯,後來又去了延安;他的十妹和么妹當時都已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員。

        1948年底,解放軍快要進入北平了。王光復當時奉命準備飛往臺灣。臨行之前,王光復似乎有某種預感,今後可能很難再見到親人們了。這一飛走,就是近半個世紀!這一飛行,王光復就像一隻離群的孤雁,遠離了他至愛的親人們。

        初到臺灣時,王光復先是在屏東港繼續從事飛行,接著又在空軍參謀大學當教官。此時他尚不知,在大陸已經發生了一件後來直接影響到自己前程的大事,那就是七妹光美與劉少奇結婚了。臺灣當局開始棄用他。

        很快,王光復接到調令,到嘉義飛行隊作監察室主任,這時還能駕機飛行,但已脫離了本職工作。又過了3個月,一項新的調令下來,調任空軍總部作戰處長,但不能再飛行了。1962年,又一件事徹底改變了王光復的命運。他在香港的內弟到了台灣,有人懷疑這位內弟是大陸派到台灣來找王光復的。於是王光復又接到調令,到史政局擔任軍事史政組組長。兩年半後,王光復不得不申請提前退役,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之後他在台灣辦起了自己的順達貿易公司。這也使王光復成為台灣最早進行對外貿易的先驅者之一。]

        1985年,年近七旬的王光復來到美國達拉斯看望兒子,並在此地定居至今。

        然而……幾十年的軍旅生涯,半世紀的孤雁遠飛,始終剪不斷王光復對自己遠在中國大陸的各位兄弟姐妹的思念之情。血,永遠濃于水;情,永遠割不斷。隨著時代的變遷,歷史的發展,特別是海峽兩岸的加強交流和中美關係的不斷發展,王光復盼望與親人們見面的願望越來越強烈。

        王光復首先盼來的是與四哥在紐約的相會。那一天他聽說50多年未見的四哥光傑到紐約訪問考察,他立即乘飛機從達拉斯趕往紐約。在四哥住的旅館裏,他按照房間號碼去敲門,卻空無一人,回身再往大廳裏找,卻見剛才對面擦身而過的一位胖胖的陌生老人也在回過身來打量著自己,親情的相連使王光復一下子感到這位老人便是50年未見的四哥,他上前問了一聲“你是四哥嗎?”王光復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老哥倆抱頭痛哭。兩位親兄弟,一位是當年共產黨的特等功臣,一位是當年國民黨的空軍英雄,在經歷了50年的風雨滄桑之後,終於在異國他鄉見面了。

        這一夜,老兄弟倆共床而眠,傾訴衷腸,直到天亮……

        1989年秋天,闊別北京四十多年的王光復終於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故鄉。那裏的一切都大變樣了。高樓大廈林立,街道寬闊整齊,北京已經成了一座現代化的大都市了。更令人激動的是,王光復又見到了各位健在的兄弟姐妹。

        幾位兩鬢斑白的兄長與他緊緊擁抱,幾位生性開朗的小妹,見到離別了半個世紀的五哥,還是那樣親熱,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年前、七十年前的孩童時代。言談風趣的王光英說:“我們兄弟姐妹是干戈十年,鴻飛西東。不過飛西的少,五哥王光復是王家僅有的一隻離群的孤鴻。”

        他們都有了繞膝的子女與孫輩,他們都有了各自的事業和成就,他們對遠行孤飛的五哥沒有任何的責怪和埋怨,他們的心和五哥永遠是相通的。

        十年前,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五十年之際,中共中央統戰部特邀王光復和夫人來北京參加了紀念大會。

        今年王光復和夫人再次受到邀請,來京參加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六十周年大會。讓王光復感到特別榮幸的是,他作為一位抗戰老戰士代表受到胡錦濤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胡錦濤總書記還親自給他們頒發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六十周年紀念章。

        面對中國和人民給予的崇高榮譽,王光復心中既充滿感激之情,又感到無比的光榮。他在說及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時說:很是幸運,雖然我曾流血負傷,但我覺得自己隻是盡了一個軍人應盡的一份責任和義務。現在,抗戰勝利已經60年了,撫今追昔,更讓我懷念當年一同流血奮戰的戰友們,特別是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友們。一切榮譽屬於千百萬抗日戰士,我為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而自豪。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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