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隊 大隊長苑金函

        苑金函是河北人,他當年做學生時有兩個志願,一個就是做警察局長,因為看見河北省內地警察魚肉鄉民,他想做警察局長以後就可以把當地警察整頓好。另一個志願就是做飛機師,因為看到了來北方表演的飛行的特技及南方飛行員身上穿着白卡其飛行衣與白皮鞋的裝束,心中感到羨慕,所以立下此志願。

        後來又捲入愛國的狂熱里東西奔走,在抗日戰爭前,他己當過義勇兵。在學校也是個運動健將,當空軍來校公布召生消息,立即報名加入,完成了他的志願做一名飛行軍官。

        「八一三」全面抗戰爆發時,他是一名霍克戰鬥機飛行員,在上海第一線作戰。八月二十五日這天他隨隊前往轟炸瀏河敵陣地,他是第三分隊第三號機,在瀏河敵陣地上空盤旋尋找目標時,發現敵九五式戰鬥機九架在低於他們的空中飛着。為了支援國軍達成投彈炸敵任務,他們沒有理會這批敵機苑金函在這時忽然看見雲上先衝下一架塗有红色徽記的敵戰鬥機,來攻擊他的領隊機,他為了保護領隊機,就與敵機展開搏鬥,並將敵機擊落;空中爆發混戰,在戰鬥中己飛至瀏河敵陣地,一看情形不對,決定單獨一架去俯衝投彈,把炸彈擲入瀏河敵陣地内。投彈後快速爬升,他看見二架敵機向他衝來,連忙躲閃己來不及,同時可看見子彈己“踫!踫!”的擊中他的座機,人也立即昏迷了過去,飛機亦成尾旋狀態,由一萬呎高跌落至三千呎時,强烈的風把他吹醒過來,他趕緊改正平飛,才開始發現人機均於危險狀態。

        飛機速度太大,他本能的用左手去减少油門,才看見左手掌被子彈貫穿,己失掉手部力量,由手部他注視全身,到處是彈傷,全身衣服皆被鮮血沾染,破碎的檔風玻璃中吹來的陣陣螺旋槳所帶來的激旋風,把左耳根的彈傷處的血絲不斷地吸飄出去。

        人以感到無法支持了,飛機引擎也在放炮,見前方有平坦的稻田區,他先用腿夾住駕駛桿,用右手關了油門,在拉駕駛桿,向水稻田里迫降下去。

        他的飛機在黃熟的稻叢中翻了三轉,最後一次把他摔出了飛機,跌陷於泥田中,他本己遍體流血,在經一摔人就昏迷過去了。

        兩個守着家園不肯後撤的農夫看見他出事,快步跑過來把他從泥田中拉了出來,他耳與鼻中都是污泥,沒被打死差一點淹死在田中,他們幫他清洗臉上的血跡,苑金函也清醒了過來。見他們用一塊門板抬他到戰地救護隊所駐的一間鄉下别墅中,在田埂上被抬走時,因此地是在戰區,所以不時有日軍炮彈打過來,落在他們不遠處(二百公尺左右)。

        此地的戰地救護隊,是中國紅十字會上海分會第一救護隊,苑金函看到這一共有八位護士,一個醫生,他們九人在剛到此處没多久,講話都是上海口音,他被送進救護隊時,救護隊新成立,並無傷員送來此地。一個陸軍傳令兵跑來口頭傳令:「羅店以失守,我們陣他立刻就要後撤,你們也必須立即往後撤走。」

        傳令兵說完就走了,醫師及護士們都陷入倉皇退却的混亂中,這時有一護士走到苑金函身邊看着他,苑金函說:「你們自己走罷,我的傷己經很重,不一定能救好,不要管我了你們走罷。」

        護士小姐年輕又漂亮的臉上堅決的回答:「不!我們要帶你一道走,我們來到戰地,就是為了要救護你們。」她說完就搬了一把籐椅過來把苑金函放在籐椅上坐着,把他用軍毯披覆着,用二根竹桿綁住籐椅,由四個人護士輪流抬着往汽車站方向走。

        到達汽車站後,大家都期望能有一輛汽車經過,就好把這重傷的飛行員帶走到大後方醫治,可是大老遠就看到十幾個拿着裝有刺刀的槍兵弓着身體逼近車站了,起初大家以為是自己的士兵,等到在三百公尺遠時才發現這些全是日本的前哨斥堠兵。

        這一發現不得了,這些青年男女驚慌於日本兵的逼臨,九個人分頭四處逃跑,雖然救護隊的醫生及護士穿着白罩衣佩有紅十字徽,但日本兵還是開槍追殺,苑金函在籐椅上看得很清楚,日本兵把中國紅十字會上海分會「第一救護隊」副隊長蘇克己及隊員謝惠賢、劉中武、陳秀芳…等,九名男女全部射殺後拖放在公路路面橫陳着。日本兵往苑金函處走來。苑金函在看見日本兵後,心中想完蛋定了,趁日本兵殺人時,他去摸腰間的左輪手槍,一摸只剩下槍袋槍也沒了。  心中想惨了!抵抗自殺都不行,決定讓全身流血重傷來裝成死去的樣子。

        日本兵很精明,一個兵走近來用手放在苑金函的鼻下試探有無氣息,苑金函不知道日本兵認為他死了還是沒死,講了一句日本話轉頭就走,另一個日本兵向前過來,就拿刺刀狠狠的在他胸口上刺了一刀。

        苑金函裝死是很容易的,他受傷迫降以後,本己心臟衰弱,氣息微細,可是在敵人拿刺刀戳他一刀時,一種新的痛苦又來緊張他的全身神經及筋肉,他的身驅與面孔不覺得扭動起來,幸好日本兵刺了這一刀認為是死者垂死時應有的抽搐,這才轉身離去。

        大熱天,日本兵去附近村舍中找飲水,剩下兩個日本兵在苑金函附近監守着,其中有一個日本兵拿了一把椅子就坐在苑的對面,好奇的注視着苑,大概這日本兵沒見過死掉的飛行員,面孔黄臘一般,左耳被打掉了,血污了頸子以下的衣服。苑金函也就以原先的死人似的半睜半閉眼珠子注視着日本兵。

        此時苑金函心中想着:「流着麽多血傷那麽重,為什麼我還沒死!為什麼我還沒死!痛苦的活着,而九個年輕的生命為了救我而死在日本鬼子手中。」

        他感覺到日本兵的臉不在他眼前了,目光斜視見兩個日本兵一面聊天,一面在一步步往前走,大概到前方與他同伴會合。他依然不敢移動身體,但逃走的希望又在鼓勵他,他發現日本兵走入樹林中的村舍里去,那村舍距離他一公里遠。

        逃吧!求生的慾望把他全身灌注了新生的血與力。離去前,目光停在那躺在地上的九名青年人身上,心中想:「如無日本對華戰爭,那九名青年不會遠離家鄉加入抗戰行列,並死於異鄉,暴屍户外,只要我死不了一定為各位復仇的。」他吃力的站了起來,向豐結稻子的水田中竄走著。

        認定了自己軍隊的方向,在有路與無路的稻田區里吃力的跑步前進,看見身上的傷口的血滴往下直滴,知道體力也慢慢的流失,能跑多遠算多遠,直到跑得全身無力,終於又昏倒在蘊藻濱河畔的稻田裏。

        幸運之神在次照顧了苑金函,又是農夫發現了他,把他救醒了,發現自己躺在農舍中,農夫告訴他這里距離羅店十五里路,由這兒走可以安全無恙的回到大後方。隨後農人們去商量了一陣子,打算走水路,用一條小船,把苑金函抬放在船艙內,兩個農人一前一後的 撐着這條船順着河向嘉定方向走。

        走了半天的水路,上岸後其中一農人去找人支援救助,等了兩小時後,正在心慌,终於見到一國軍軍官帶了幾個兵前來,心情才放鬆下來。苑金函全身的創口有三十多處,總算他生命力强,經過初步的急救後,立即送到大後方醫院醫 治後療養好一陣子才又恢復了健康。

        以後他又重新返回戰鬥部隊参加作戰,一直到他擔任中美聯隊,第三大隊任大隊長,他才為了要計劃整個大隊的若干戰鬥方針,而停留於地面的時侯較多,但每逢重要戰役,他還是領隊前往。

(中美空軍混合聯隊三位指揮官左起:班乃德上校、苑金函少校、透訥少校。)

        苑大隊長,長得瘦長的個子,見人總是親切的笑着,當時受傷流血過多也留下了不少的後遺症,損壞的身體及他的左耳朵缺口,不也就是他一部顯明的戰史。這個大隊在苑金函領導下的威力,像一把扇面似的,分佈在鄂西黄河長江流域一帶,對中國的貢獻太大了。
( 此文摘自中國的空軍雜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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