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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忠 士校三期
鄒忠原名鄒作鑒,生於1923年,福建閩侯(福州)人。父親是店員,忠厚勤勉;母親相夫教子,賢淑慈愛。鄒忠自幼聰明懂事,父母對他寄予厚望,一心供他多念書,成大器。 1938年,年僅15歲的作鑒投筆從戎,改名鄒忠考入空軍士校。四年同甘共苦,同仇敵愾的學習生活,他和比翼長空的三期同學結下生死之交。鄒忠以優異成績畢業於轟炸科。轟炸科的口號是“如果敵人不投降,就消滅他!” 那時的鄒忠和所有三期學員都認定:“空軍犧牲的精神,是要有不再生還的血性,生而辱,不如死而榮。” 鄒忠率真耿直,愛打抱不平,熱心為集體辦事,更如初生牛犢無所畏懼。1943年,三期全體畢業生遠赴新疆伊寧空軍教導隊接受蘇聯顧問的訓練。因不滿軍官對軍士的歧視和欺壓,三期同學空前團結。初到伊寧的歡迎酒會上大家曾高呼“一杯紅酒,我們當血喝,讓我們有相同在的血液!第三期的同學是不能分化的!為團結乾杯!”(郭烽明《鐐銬萬里行》)。伊寧,轟炸、驅逐隊分別以無記名投票方式各選出一名秘密負責人,負責各隊的消息傳達和行動指揮。鄒忠當選為轟炸隊負責人。驅逐隊的負責人是我的父親郭烽明,他比鄒忠大五歲,鄒忠稱其為老大哥。 1943年,吳天健、我父親等兩批計八人被抓後,同學們焦急萬分,想方設法營救他們。鄒忠和金冶能在轟炸隊暗地組織消極罷飛,鼓動一些同學到醫務室拿假條;還有人臨時向教官告假,飛行訓練幾乎停滯。 鄒忠還以約好的秘密方式通知駐紮在邛崍的十一大隊的一期同學,欲聯合營救被捕同學,幾十年後,鄒忠還記得那時的密寫方式,和開頭的幾句話。信件的日期是辨認方法,某年某月5日,即每隔四字第五個字屬於真實資訊: “今有一事同你商量,是學習問題,因吳有恆他在天津時身體健康..... 重情守義 有難同當 政教處加緊了對三期同學的監控,“幾每日均有拘謹及查抄行李、日記等情事,形勢緊張,人人自危。”(馮學珍《片段憶往》)。鄒忠發現竟有人賣友求榮,跑政教處打小報告。一天他又看到朱××(後任八大隊卅五中隊中尉三級飛行員,1947年由廣州飛滬,任B-24副駕駛,機場落地前失速墜地殉職。)從政教處溜出,鄒忠怒不可遏,沖上去將他痛打一頓,結果被先禁閉後抓捕。
政教室主任孫浮生用手槍逼鄒忠揭發“同夥”,鄒忠敢作敢當,承認自己是轟炸隊負責人,組織大家消極罷飛;對其他事情一律守口如瓶,金冶能因之倖免於難,也保護了駐紮邛崍的一期同學。 伊寧空教隊區隊長蘇寶善,在北京大學讀書時是鄒忠表哥陳國祥義結金蘭的兄弟,平日對鄒忠很關照。高級飛行時,鄒忠曾被關禁閉,在禁閉室吃多了同學送的龍眼,上吐下瀉,住進醫院。耽誤了長途、跳傘科目的訓練,幾乎降級,幸有蘇寶善的幫助才如期畢業。 分科時,鄒忠原想飛驅逐,但蘇寶善堅持要他飛轟炸,因為驅逐是一人一機,單打獨鬥。而轟炸是機組分工協作,相對安全。 鄒忠被抓後蘇寶善想盡辦法要保他,甚至以鄒忠的名義寫了悔過書,但鄒忠不認帳。第三批被捕的十五人被解往重慶時,因為帶著手銬腳鐐,都是被士兵架上卡車,最後剩下鄒忠,士兵不動手,鄒忠自己雙手一撐躍上卡車。蘇寶善難過得哭出聲來。 父親說,鄒忠為朋友兩肋插刀,太講義氣。不然他的命運完全可以改變——第三批原來抓了17人,範崇德、翟一鶚在最後一刻被“釋放歸隊”。個中內幕不得而知,但范、翟兩位如願飛上藍天對日作戰,後來撤往臺灣,晚年定居美國,生活得有錢有閑有尊嚴,子女也都受到極好的教育。識時務者為俊傑乎? 世事滄桑 1984年,鄒忠曾在給父親的信中“慶倖”曾經的選擇:“接到臺灣馮汝元的一封短信,附有8張照片,信中說伊寧出來60人現在只剩30人,說“可怕”。他們在花花綠綠吃喝嫖賭的資本主義社會,哪有不糟蹋人的道理,反觀我們留下的二十幾人除天健去年腦溢血去世,其餘都活著。這才是社會主義優越性,我們雖受些磨難生存率比他們高很多倍。我慶倖自己的遭遇,如果沒有鬧事,現在臺灣不堪設想......” 後來,大陸同學知道了,去世的同學或死于抗戰、內戰、韓戰、越戰,或死於疾病;活著的同學都是大校乃至將軍,早已“功成身退”。在多數大陸同學退休金還不足三位數人民幣時,臺灣同學的退休金已超過千元美金。半數赴台同學定居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厄瓜多爾等地,兒女多出洋留學。1992年的畢業50年聚會,臺灣和海外同學“樂捐”了全部費用。 1993年8月鄒忠在給父親的信中說:“您再次提出寫我們年輕時的冤案,發動大家都寫寫,對這件事,我現在年紀大了,想通了,也淡漠了。 老蔣時期冤案不少。人頭落地的也不少,但我們的冤案難道只怪蔣介石嗎?這件事是我們挑起來的,是我們年輕氣盛不知深淺,難道我們自己沒有責任?老毛時代冤假錯案更多更慘,潘漢年、胡風、覺非、德武這樣的右派,誠心誠意為黨工作,善意提出改進意見結果怎樣? 文革時連我們被國民黨關集中營都是罪狀,把我們當潛伏特務整得死去活來,我們挺過來了,可我們同學的夫人有的被逼死,有的被逼瘋,家破人亡啊!我們像卒子一樣讓下棋的人隨意擺放,放到哪你就註定在哪生活。連自己謀生的權利都沒有,而我們從集中營出來還可以自由謀生......50年前的舊賬,事出有因,一半責任要我們自己負,挑起事端的是我們自己;文革才是強加於我們的大冤案,孰重孰輕?我覺得巴金提出設“文革紀念館”如果能成立,形形色色的冤案比歷代任何紀念館都豐富,我是給老大哥潑冷水了....。” 鄒忠囑咐:這封信看後燒掉,免留後患——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父親沒有毀掉這封信,但大家一直醞釀著寫回憶錄的事情,就此擱淺了。 天賜良緣 1945年,23人獲釋,大家各謀生路。鄒忠在重慶北碚“中央農業實驗所”找到一份工作,頗得所長徐健吾的器重,還結識了所長千金——正在重慶國立師範學校音樂師範班讀書的徐士芸。士芸天生麗質,能歌善舞,是眾望所歸的校花。 日本投降,陪都重慶一片沸騰,萬人空巷,日夜狂歡。國立師範遊行隊伍中一位白紗白裙仙裾飄飄的自由女神萬眾矚目,那就是嫵媚端莊的校花徐士芸,這位自由女神後來與鄒忠結為伉儷,牽手一生。 徐健吾先生早年留學日本致力農業救國,解放後出任北京大學教授,肅反後期,被莫名其妙的捲入李大釗被害案,慘死獄中。後來真相大白,徐教授純屬無辜。
兩度重上藍天 1950年鄒忠加入解放軍空軍,在漢口中南空軍司令部轟炸科任營級參謀,學以致用,大有所為。不知根據什麼“精神”,1958年他被下放到黑龍江密山農場勞動鍛煉,後來分到富拉爾基重型機械廠。 那是冰天雪地的北大荒,他竟在火車上遇到了我的父親,他的老大哥!鄒忠後來回憶說,他上前緊緊握住父親的手,但父親竟支支吾吾地抽身躲掉了,他感到說不出的彆扭,並為此耿耿於懷!多少年後,他才知道,父親當時被屈打成右派,正和文化部的數百名右派一道被押赴北大荒勞動改造——那是父親生命中的第二次萬里解押,雖然沒有手銬腳鐐,但就此套上的精神枷鎖幾乎伴他終生。 1959年末,鄒忠在一位老戰友的幫助下調回廣州民航專機辦公室,他業務能力極強,幹得風生水起,也結束了夫妻長期兩地分居的生活。鄒夫人是中學音樂教師,溫柔賢淑,兩雙兒女個個多才多藝,品學兼優。
文革遭遇 文革前,鄒忠因莫須有的原因被請出民航,調往湛江煤炭公司。文革中又因“特嫌”問題,被當作“潛伏特務、國民黨殘渣餘孽”批鬥。鄒忠一如當年“威武不屈”,不僅據理力爭,還敢與造反派、專案組、外調人員拍桌子,甚至對“觸及”他皮肉的造反派怒目相向,被視為“負隅頑抗,態度極端惡劣”的典型。並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鄒家大女兒立斐繼承了母親的藝術天賦,初中未畢業,就被戰友文工團選中。一家人歡天喜地之際,卻因“政審不合格”被打回。後來鄒立斐和全國數以千萬計的“知識青年”有著相似的生活軌跡,輟學、下鄉、回城。退休時是單位的工會主席。立斐姐多次和我說,最難釋懷的是,成績那麼好,那麼愛學習,卻被剝奪了上學的權利!文革時期的摧殘和淩辱在鄒忠心中留下了的巨大創痛。2010年我到廣州看望他,想找到父親寫給他的信,偶爾會糊塗的鄒叔叔對於遺失的東西一律歸咎于文革:“沒有了,沒有了,文革統統抄走了,那個文革抄家太厲害了,文字獄啊!”憤怒無奈又有幾分驚恐的表情令人心悸又心痛。 痛定思痛 欲說還休 1989年正月初四鄒忠曾用複寫紙寫給“各位學長”一封信:去年12月下旬去烽明兄處逗留三天,交談中烽明兄提議:我們大家經歷坎坷,如果每人將最難忘的經歷片段寫它個三、五千字,擬或五、六百字是容易的,彙編成冊,有條件就出版,沒條件就油印分發做永久紀念。我覺得烽明兄的意見切實可行。最近我看了巴金的隨想錄,感觸很多,我準備寫文革中自己的片段.....我願為巴金的文革博物館添磚加瓦讓子子孫孫牢記慘痛的教訓,決不讓我們的民族自我毀滅..... 他在1989年3月16日給父親的信中寫道:回憶往事,在士校時年紀小,只會跟老大哥搖旗呐喊,伊寧被同學選為負責人也是大家出點子我沖出去幹,解放後參軍在司令部做營級參謀直到轉業都還順利,就是文革一下變成特務是最最刻骨銘心的,往事片段我寫的挺順暢,大約已寫了兩三千字,還寫了您和宋肇興單位來外調的人和我拍桌子,我不尿他們,越寫越有味道,深夜還在繼續。老伴看了說:你在幹什麼?你是黨員,還來控訴共產黨?撕掉了我的底稿。我無力反駁,自己也怕有政治後果,本來想儘快寫出給大家抛磚引玉,現在看來有些問題難以下筆......。 2010年我去廣州看望鄒忠,回憶往事,老人依然心潮難平。我問他,對當初的選擇後悔嗎?他微笑,那種閱盡滄桑的微笑;他輕輕搖頭,心事浩茫,欲說還休。 無悔的選擇才是最好的選擇,親愛的,已經遠在天國的父親和三期前輩們,你們都說,如果有來生還要做同學,做弟兄,如果有來生你們還會選擇同樣的人生嗎? 文革後期,鄒忠調往湛江政府駐廣州辦事處,已過花甲,超期服役。以後,“全黨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沒有了政治上的歧視和羈絆,他的工作大刀闊斧,得心應手。1984年湛江地區和湛江市合併,市府辦事處撤銷,已過六旬的鄒忠又調到湛江燃料總公司,他能上能下,兢兢業業,在對外貿易的工作中大顯身手,為單位創造了很好的經濟效益,1988年,他在65歲時入了黨。年近七旬才退休。 思念和相見 八十年代初期,鄒忠生活于思想率先解放的廣州,他最先開始聯繫失散了四十多年的23位“同學加難友”,從那時起,他便以服務海內外三期同學為己任。為同學之間那份血肉相連的兄弟情義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鞠躬盡瘁,無怨無悔。 他頂著極大的壓力發起組織了大陸同學的第一次聚會——那時乍暖還寒,很多人顧慮重重,有的擔心因“非法集會”再被整肅。有的說“混得太慘,潦倒落魄,無顏再見弟兄們”,有的生活窘迫,身體病弱“臥鋪買不起,硬板吃不消”,有的盼望相聚,又怕“秋後算帳”…… 鄒忠急得大呼:五雲山一別四十多年,昔日朝夕相處同生共死,而今天各一方,夢繞魂牽。我們是同學戰友加難友,比親兄弟還親,不再見一面,死難瞑目!父親、王戈伯、宋肇興、楊師賢、劉春城等多人大力回應,吳子丹、殷鐘來、徐世椿等為困難同學捐款,為了聚會,書信似雪片大江南北漫天飛,終於在1985年盛夏,大家重聚于古城西安。 父親後來記述“此次盛會洵賴鄒忠兄倡之于先。魚雁往還,磋商經年;黃富元、宋肇興兩家老幼籌措庶務於後,終於有成。六十年滄桑,四十年闊別,一朝聚首。悲喜交集,不禁老淚涕零者再耶!” 化險為夷 此後一發不可收拾,又有大大小小多次聚會。每次聚會都傾注了鄒忠的摯情和心血,其中以1992年畢業五十周年海內外同學相聚最為隆重,而就在那次聚會緊鑼密鼓籌備之時,鄒忠卻因患食道癌住進了醫院。 大家的不安和焦慮難以言說,在父親的倡議下,黃富元從三期基金中為他寄去了300元慰問金,同學們也紛紛寫信鼓勵和祈福,信尾都注明“不要回信,安心休養”。令人欣慰的是,鄒忠的主治醫生正是黃富元的胞妹黃君華教授。吉人天相,鄒忠的頑強意志,家人的細心呵護,又有三期海內外兄弟的的情義和虔誠最終感動了上帝,鄒忠化險為夷,堅強地挺過來了! 他在給父親的信中說“食管切掉了,胃拉上來做食管,現在我的胃是豎著的,每頓只能吃一小碗飯。體重減了近三十斤。病從口入,這病都是因不科學的生活習慣引起,一輩子愛吃燙的東西,經年累月,損傷了食管。大家都要以我為戒啊!我生病期間,您和同學們的關心勝過親兄弟,為我擔心,我很感動也很不安。在病床上回想自己這一生,和大家一樣坎坎坷坷。但自我評價,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兒孫子女,左右對得起同學朋友,一生以誠待人,是非分明,從不搞陰謀詭計,捫心自問無愧於人,這是一生最大的安慰.....” 出院不久,鄒忠就又為聚會的事操勞,1992年中秋,大陸和海內外同學齊聚母校所在地成都,見到消瘦蒼老卻依然笑容滿面的鄒忠時,大家都緊緊擁抱這位重情重義的小老弟,擔憂、感動、祝福,全在淚光中。
鞠躬盡瘁 情義如山 在鄒忠心中同學的情義最深,大家的事情最重。天南海北幾乎所有的同學家他都去過,有的還不止一次。我家所在的山西小煤城,他來過四次!第一次來,千里迢迢風塵僕僕,一路打聽到我家,家裏只有六歲的侄女小迎迎,迎迎謹遵大人叮囑,不給陌生人開門。等我們聞訊趕到,鄒爺爺被關在門外已近兩個小時。不巧我父母在太原我姐姐家,他不顧疲勞,立即和我一起乘火車趕赴太原。到我姐姐家時,已是入夜時分。 那次,鄒忠是為23位同學加難友“落實政策”而奔波。為了這份訴求,他陽泉、太原、西安、長沙、貴陽、北京,馬不停蹄地四處奔波,研究政策,尋找證人,起草申訴,遞送報告,最終無果。 大家無法理解,1949年十月以前,解放軍兵臨城下才放下武器起義的國軍將士都可以享受“老革命”的離休待遇,而早在抗戰時期就被投進牢獄的他們反而始終得不到肯定。鄒忠和大家一樣,無奈不平也忿忿然,但對於自己為大家的辛勞付出,無怨無悔。 1996年,鄒忠夫人七十大壽,兒女們贊助老兩口出國旅遊開開眼界。鄒忠說“兒女的孝心很好,但我更想去看望患難與共的同學加難友,對有的同學來說,恐怕也是最後一面了。於是我們老兩口帶著六歲的孫子九斤半(三人一共150歲)上路了。行程一個月,看了戈伯、煥文(瀋陽),良田(遼陽),錫緋嫂(北京),春城(濟南),鳳芝嫂(南京),世椿(泰州),品行(杭州)立仁、定諄(上海)等十位兄嫂,,感觸很深,比出國旅遊有意義。”此後不久,趙良田、劉春城、鄭定諄和焦鳳芝相繼謝世。 鄒忠家住廣州,是臺灣和海外同學回國的中轉站。在參觀特區之風大盛的十幾年間,大陸的同學和子女也絡繹不絕前往廣州。鄒家接待了難以計數的海內外三期同學及其子女。立斐姐說,那時家裏就像個招待站,她和阿姨總在打掃房間,換洗被褥,買菜做飯,接待客人。 我曾於1993年由單位組織去廣東海南參觀學習,去看鄒叔叔。士芸阿姨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外邊不好住,搬到家裏來!”阿姨1978年患乳腺癌,多次手術,右臂因此致殘,但她任勞任怨,夫唱婦隨,熱情地迎來送往,沒有絲毫怠慢和不耐煩。 牆上懸掛著父親寫的《滿江紅》: 萬里從戎,渾如夢, 父親走後,整理他的遺物,在三期前輩的信件幾百封信件(不是全部,遺失很多)中,鄒忠的就有98封。還有七八十封“通報”——那是大家年事漸高,書信減少,鄒忠主動承擔聯絡大家職責的產物。他說“除非我被消滅,決不讓大家再失去聯繫”,同學們逐漸習慣了把自己的情況寫信給鄒忠,再由他彙集通報世界各地的三期同學。寫通報的工作大約從1994年持續到2008年。2004年,因鄒忠腦出血而一度由胡景廉代行其職。鄒忠病情好轉,再度接手。2006年,鄒忠杜第二次腦出血,病情剛穩定,又開始寫通報。 2008年8月,父親收到最後一封通報,獲悉了王戈伯去世的噩耗,悲痛之余,鄒忠說:“老同學似落葉繽紛,相繼離去,我最小,也已經86歲了,腦子有些糊塗,常用的字也不會寫了...... ” 三期前輩重情重義,對先逝同學的遺孀也關愛有加,他們與五十年代就因公殉職的杜遠禮的遺孀徐忠貞、後來陸續離去的伍慶香、吳子丹等同學的夫人,始終保持聯繫,邀請她們參加各次聚會。婁炳成遺孀焦鳳芝患腎癌,鄒忠帶頭資助,我父母住院、手術,鄒叔叔都寄來滋補藥品,要給他錢,他說,我們在集中營分過彼此嗎? 三期還有“共同基金”國內外同學都會不定期地向基金打款,用於對患病同學的慰問和為逝世同學的送行。 淡泊富貴,珍重友情 我曾以為,鄒忠身處廣州,一定收入頗豐。2010年我去看望他,翻看書信和“通報”時,無意中發現了一封單位寫給“鄒老”的信:“截至2003年7月,您的退休金是487.91元,其中每月40元退休補貼因公司已走入困境,沒有按時發放.....” 我很震驚,鄒忠笑呵呵的說,“現在,我的退休金剛過兩千。錢對我不重要,老伴和孩子們都比我拿得多。”我才知道他的幾次大病,都是兒女們拿錢墊付為他醫治的。立斐姐說:爸爸不容易,在他心裏三期同學最重,只要他高興,做什麼我們都支持他。 腦子裏掠過這位耄耋老者昔日的壯懷激烈,曾經的坎坷磨難,一貫的奉獻勤勉和重情重義,手上這張薄薄的信紙變得沉甸甸的,我一時無語......。 1985年,父親曾為鄒忠刻了幾枚印章,印側題了一首小詩: 歲月催人白髮侵 熱腸猶似昔年身 故交雖遠親情切 魚雁書多不算貧 遠隔千山萬水,父親是那樣瞭解鄒忠,在父親心中鄒忠的精神非常富有。富貴如浮雲,三期同學、戰友、難友的生死情誼,子女的愛戴崇敬,是他最大的財富! 為同學情義鞠躬盡瘁的精神也支撐著鄒忠一次次戰勝病魔,“走到鬼門關,又回來和大家在一起”,他每一次得病都那麼兇險,1990年,食道癌手術切除;2003年腦出血,昏迷幾天幾夜;樊培益在美國一天一通越洋電話,並寄來1000元美金資助醫療費。最終他不僅站了起來,還再次接手寫通報的工作。2006年二度腦出血,僥倖的是出血大部分順著左耳流出。鄒忠在重症監護室幾度病危,親人日夜守護,老友遙祝祈福。結果再度化險為夷,但左耳聽力永遠喪失了。
後輩心中的楷模 所有的三期子女,最熟悉最敬重最愛戴也最牽掛的就是鄒忠叔叔。2010年我和王非非(王覺非長子)先後去看望了鄒叔叔,2011年,宋肇興的長女宋渝又去看望了鄒叔叔,小渝姐說:.....86年我陪父親在廣州和珊妹一家見面後(她們從香港過來,和我們見後返大阪)曾在鄒叔家住了幾天,十幾年過去了,歲月滄桑,鄒叔和徐阿姨老了,瘦了,但精神矍爍,慈祥可親,看見我們非常高興。興奮地講述著三期往事,如數家珍,重情重義可見一斑;幾個房間的牆上都掛著父輩們的墨蹟,有我父親的,郭烽明伯伯,劉春城伯伯,王覺非伯伯等,自成風格,各有千秋,可見父輩們的多才多藝。我們下樓喝午茶時路過郵箱,鄒叔照例去開箱取信,立斐姐說那些年信件非常多,是附近有名的郵件大戶,隨著三期同學的相繼離去,信件漸漸稀少了,老人有些落寞,但仍是每天去開郵箱,這已成為他的生活習慣。鄒叔幾次和我說:“宋肇興是個大好人啊,我和你爸感情很深呐......”唏噓之情,難以言表。 大家都知道的“通報”三期同學每個人的情況都有,且不說收集,整理,就是寫一遍也是一個大工程,更何況是耄耋老人十幾年如一日的堅持呢,需要何等的毅力和付出,重情重義再見一斑;鄒叔的家裏又一風景就是那厚厚的十幾本相冊,裏邊全是三期同學聚會及子女家屬往來的照片,難能可貴的是每一次的時地人事都有清楚說明附在前邊,立斐姐說那幾年家裏來人不斷,就像是接待站,主要的都是三期同學及子女等,鄒叔樂此不疲,熱情歡迎。重情重義又見一斑! 看到聽到想到這一切,倍感震撼:如今健在的鄒叔就是我們的老父親,要好好的珍惜,願老人鍵康長壽,延綿親情!意猶未盡,依依惜別。
博客寫到這裏,我給鄒叔叔家打了電話,是阿姨接的,她說廣州很熱,在35度以上,她和鄒叔叔都好。立斐姐的小孫女快半歲了,四世同堂的鄒叔叔一家其樂融融。明年鄒叔叔就89周歲了,吃90的飯了,過九不過十,到時候他們會隆重慶祝鄒叔叔的90大壽,歡迎我們去參加。 明年是三期前輩畢業70周年,當年最年幼的小老弟也在向90進軍了。 長空依舊,晚霞漫天,衷心祝福二位老人和所有健在的三期前輩快樂幸福,健康長壽! 文章摘自:新浪微博 昨日雄鷹-雲飛翔我翱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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