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轉捩點

        民國二十六年,十月日本轟炸機光臨南京,還有戰鬥機譏保護,曰本飛機每天出動一百架次以上,來轟炸南京,中國空軍起飛迎戰,英勇抵抗, 戰況慘烈。

        南京一直在恐布狀態中,只要是在晴朗的曰子,幾乎整天都有日本普通轟炸機和俯衝轟炸機的光臨,把一個熱鬧的城市弄得血肉橫飛,屍骸狼藉。老百姓每天碰面的談話中心總是:「不知他們今天什麼時候來?」老百姓只能在黎明,轟炸未開始前,就起來做買賣。清晨的街頭,商店就擠滿了人,人力車聲,小販的叫賣聲,都隨著第一聲警報響起而消散,所有的人們都把買賣結束,奔向防空洞去了。轟炸完畢,使得這苦難的首都到處成為一片焦土。  

        十二月初聽到南京城的炮聲,每個人都知道守不住了,經過國軍的英勇抵抗,但南京還是淪陷了,日軍的軍隊再近逼武漢,戰事愈來愈擴大。 

        民國二十七年四月, 湖南省主席張治中,倡導全省高中三學生,回自己家鄉,訓練民眾,保鄉衛國,凡參加的學生,就算提早畢業,文憑照發,那時南京己失陷,日軍快近武漢,全國民心,為保家衛鄉,全力支援前線,我也是熱血青年,今有此為國效力的機會,怎能放過,決心投入行列。

        在長沙市兌澤中學報名,參加受訓,換上軍服,吃住由政府負擔。每天上課出操完全軍事管理,對我而言不算辛苦,精神上有寄託,心情反而感覺愉快,學科方面都是各大學的教授來授課,術科方面是由憲兵單任來訓練我們。

        我的班長姓張是山東人,曾為山東省省長韓復埠手下任職,後調到南京憲兵隊當班長,隨部隊撤退到湖南,晚上常常同學員一起烤火聊天,常聽他講部隊,同日軍作戰,戰事不利國軍苦拚,使人熱血沸騰。在新課程方面, 有深刻印響的課程, 是 “麻衣相法”, 牠是統計哲學, 人的心與行為, 由面相可以推測一二, 告欣我以後與人交往, 要適人而任。

        訓練完成後,領了派遺令和旅費,就啟程轉回家鄉湖南鳳凰,到縣政府報到,被分發去得勝營鄉任副鄉長,併兼民眾訓練隊的隊長。

祖父田興恕 家父田應昭

        田氏家族在湖南家鄉很有名望,祖父田興恕,十六歲從軍在廚房做伙伕,參與大小戰事無數,從末吃過敗戰,年二十三歲同治元年(1862) 為貴州巡撫欽差大臣,家祖父只知帶兵打仗,對予朝庭的政冶手段卻差很多。在青巖鎮的洋教士欺辱百姓囂張拔戶,因而燒燬教堂,殺法國教士,造成國際事件,政府賠銀百萬兩,成了歷史上有名的四大教案,慈喜太后大怒,被罷官遣戎新疆,行至甘肅,經陜甘遇見總督左宗棠,奏請留用先剿平西捻,督師西進擊破陜回,進軍甘肅光復金積堡,旋又平復河州,西寧。同治十二年(1874) ,隴省回亂崩平,全省平定,田興恕被釋回藉,光緒三年(1877)卒於家。
 

        家父田應昭是早期清庭派往日本軍校的留學生,每天同日本兵一樣,上課出操打野外,非常辛苦,期滿後,才送進日本士官學校,第四期受訓學員。我在長沙時,在家中父親的書房書櫃中,看到日本士官學校第四期的畢業同學錄,其中除了父親的相片外,還有陜西省主席閻錫山,湖北省主席何成濬,湖南省主席趙恒惕,他們都是同期同學。(老總統蔣介石, 是日本士官學校第六期的肄業生) 父親回國後,去四川省辦軍事速成學堂,他的學生在對日抗戰中,不少人都出任了軍、師長、省主席,這所學校造就不少四川省的軍,政人才。  

        民國前,父親離開四川去到南京,出任帶兵的統領,響應武昌革命,帶著兵攻打南京城郊,軍事重地 “雨花臺” 民國成立,父親升任旅長,衛戊南京城防,不久,回到湖南,出任湖南省湘西鎮守使,駐防沅陵 (即辰州) 。

        我初中二年級時,父親回到鳳凰家鄉住,因為抽大煙的人,通常總有便秘的習慣,他請大夫開藥方,為他治便秘的毛病,藥方上上面藥名 “大黃, 芒霄” 二味,因覺得份量稍輕,便自己作主張,加重這兩味藥的份量,這付藥吃下去,大瀉不止, 天明時就與世長逝了,亨年五十七歲,那年代,醫藥並不如今日的發達,所謂 “人生七十古來稀” 能活到五十七歲,也算是高壽了。

        因為祖父田興恕同冶年間,曾為欽差大臣。 鄉里間名望很高,所以我回鳳凰服務,自然得到很多鄉親的幫忙。   

        得勝營,位於乾城與鳳凰中點,距兩者都是四十五華里,由乾城縣到鳳凰必經之地,步行五小時可達,居民漢人多熟苗人極少,每五天趕集時,四鄉熟苗才來交易,鄉長是漢人,鄉公所有自衛隊隊員十數人,有武器刀械及步槍彈藥可以保鄉,還可以聞警出擊土匪。

        我帶一僕人上任,僕人的父親,曾是我父親的老兵,他兒子長得威武高大,身體強壯,他父子兩代,都忠心仁厚,這次去得勝營,我的生活起居全由他,全力照顧,且充當謢衛保鏢。

        在鄉公所向鄉長報到,鄉公所在一大祠廟中,鄉長領我去參觀鄉公所,進了大門內,有一片大空地,作為自衛隊集合操練的地方,上臺階走進大殿,供臺佛像都沒有了,兩旁有箱房, 是鄉公所辦公室,及鄉長的寢室,大殿背後,是關犯人或土匪的地方。

        因我在家鄉,有世家背景,所以身份特殊,鄉長對我來,表示歡迎,特別為我,找到一民宅為住所,事先將要參加民眾訓練的鄉民,己造好名冊,等我生活安置就緒,便可以召集訓練。(得勝營有一家姓蕭的,在本地很有名望,他家有一孩子,也參加和我一樣的組織民訓工作,為避免本鄉人情,他被分派到乾城縣,他的祖父,以前在我父親部下當差,他父親現在陸軍27師做事,這個部隊的成員,大部份都是鳳凰縣人,派在江蘇省嘉善縣附近地區,正與日本軍戰鬥 )。

        得勝營的壯丁,分為二批受訓,每批五十餘人,每天早上六時在趕場地方集合,受訓兩小時,一小時講說時事,敘述日本鬼子,慘殺我國同胞情形,激勵抗日保家的關念,提高士氣,另一小時出操,軍事訓練,八時結束,各自回家,這樣受訓四天,休息一天,因為這一天是,逢五趕場日,要作生意買賣,這天我 也趁機休息,到趕場中去買些東西,有興也去嚐嚐苗家食物。兩個月的訓練,很快過去,結訓的當天,還有個小的儀式,鄉長致詞,讚賞受訓鄉民守規矩,愛國愛家鄉大家在喜氣洋溢中,,解散回家。第二期受訓鄉民,如期開訓進行順利,也圓滿結束。

        在受訓期間,有兩件事使我值得回憶的,第一件事,某天清晨,我正在對受訓壯丁講話時,穾然鄉長和自衛隊員,荷槍實彈,押著一個人來,到了我們集合的場地旁,叫被梱綁的人跪下,這時受訓的鄉民,馬上自動散開,遠遠圍著觀看,有人嘴裡說是要槍斃土匪,鄉公所自衛隊員,立刻拿起步槍,向那跪在地上的人,開了一槍那人馬上倒地上,這一早上的操練,因此泡湯,在如今的人眼光來看,未經法官司法審判,鄉長審問之後就判死刑,大講人權道 理的人,可有話要說了。

        第二件事,每逢趕場的日子,四鄉的人,都來到得勝營,漢苗人雜聚,好人壞人也分不清,其中滲雜有,佔山為王的土匪,也說不定,鄉公所自衛隊員,這天擔任巡邏,保護場地與百姓安全,雖然認出是某山的大哥,只要不在本鄉區域作案,也就放一條生路,開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相安無事。有一天中午,有一個穿藍短衫褲的人,到我住處來,見到我十分恭敬,自稱是某山頭的首領, 聽說田應詔的兒子在得勝營服務,特專程來請教,這人看起來有三十多年紀,怎樣和我十八歲的孩子請教,無非是客氣話吧,請他坐下奉茶後,開始聊天漸入正題,他作土匪也出於無耐,真想回歸正途,他目前有百二三十人,有七十多支長短槍,其他山上的大哥們,人數更多槍數量也不少,都有心歸正途的想法,我稱讚他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是一時也無法想出好辦法,假如有機會,一定會為他們 “招安” 事,盡全力幫忙,請他吃完晚飯才告辭。事後,我的保鏢傭人,真為我抓一把泠汗,我倒處置泰然。

        過了幾個趕場日後,在趕場日當天上午,曾來過我住處的山頭首領,又帶著五個人來見我,他們自己介紹都是鄰近各鄉,拉山頭的大哥。集合各山的實力,有千多長短槍 ,這次來會我,是大家表明心意,希望能接受政府收編的決心,我尊重他們的意見,不過要有機會,才為他們效力,他們同意我的看法,並將負責人的名冊,與連絡人及連絡方法,都交給我,並說一切拜託,我乘機向他們分折時事,將日本鬼子的軍隊,殘殺同胞的實情,告欣他們在這國難當前的時代,中國人一定要團結,打退日本鬼子來衛國保家,他們也向我保證,決不在得勝營附近四鄉作案,也決不擾亂趕場的來往鄉民,我請他們吃了中飯才辭去,事後,鄉長得知此事來家問我情形,我據實告知,他豎起大指姆,說道真難得,你應付得非常好,他們怎樣能這樣服你,並謝我對得勝營的安全承諾,我客氣的說他 們不把我,看成十八歲小孩子,同我來商量這樣大事,看得起我才是謝謝了!

        得勝營民訓結業後,我便迴轉鳳凰縣城家中,縣政府的民訓主任,是位陸軍少校軍官,廣東人,要我擔任一期民眾訓練,對象是鳳凰城區內外的壯丁,人數八十餘人,一星期六天,週日休息,一天兩小時,一小時出操一小時課堂,地點在箭道子 (以前清朝士卒們練習射箭的地方) ,緊旁是民眾教育館的教室,出 操上課都在一處,十分方便,由於家氏和背景,我在家鄉名頭十分響亮,知道我的人很多,看在田家兩代的聲望,大家齊來捧場,所以訓練十分順利,受訓的壯丁,和我十分融洽合作良好結訓之前,大家還湊錢來建立一座抗戰陣亡將士紀念石碑。

        在鳳凰家中時,又遇到同得勝營同樣的奇事,一位白鬍子長滿的老年人來見我自稱姓田,開口叫我 “滿滿” ,( 家鄉人俗稱叔叔) ,介紹他身傍一位壯年人,叫我爺爺,我忙喊不敢當,問及來意,他說他們有一千多條槍,希望政府能招安,成為正式國軍,參加抗日,並要擁戴我為旅長,跟隨我去打日本鬼子,我真駭了一大跳,以我的年紀及經驗, 當了旅長帶兵打仗,簡直奇聞,我趕忙敬謝不敏, 這樣不敢當不過我還說,這是非常重要的大事情,你們的志願,有機會我一定幫忙,使你們達到目的,他們留下連絡地方與人,告辭而去。

        在這一段留在鳳凰家鄉的時間,還做了很多宣傳抗日戰爭的工作,繪了二十多幅布制的宣傳畫,給縣政府去貼在城鄉四處,使百姓加深對抗日戰爭的印像,和模範小學組織一個話劇團,在城內去苗鄉,表演話劇宣傳抗戰,激勵民間衛國保家的認識。

        湖南省主席,委任陳渠珍 (我父親將軍政權交於他,後改編為陸軍34師,後來他又將軍權交給顧家齊) ,做湘西專員,駐防在沅陵,成立專員公署,景陽哥及我表哥周幼襄都在公署辦公,張氏母親此時正在沅陵往,我在民訓結束後,也隨之去沅陵,與我張氏母親,租一民宅住在一起,生活一切安置好後,便去公署,作禮貌性的拜訪陳叔叔。他接待我,並問我母親安好,我將這次回鄉民訓的工作,簡單向他講述,他非常高興的稱讚我,說:「你長大了,這樣小年紀,就能為國家出力,真是可賀。」我謝謝他的誇獎,乘機便將土匪希望招安的事向他報告,也將他們的連絡人名單交出給他,他很訝異的驚奇望著我,心想這樣多的人數的土匪,怎可向這孩子取得信任。接著他說:「張主席叫他來成立專員公署,主要任務就是安定人民生活,團結地方勢力,他正準備著手研究,如何招安土匪工作多謝你,正好你供給我這數據,一定慎重處理,達成他們的心願,你也免失信於人家。」我道謝後便辭出。從此時起,心中一件大事交辦成功,感覺非常愉快,無事一身輕。             

        幾個月後,佔山頭的首領大哥們,齊來到沅陵開會,聽侯點驗招安,到得勝營來見我的人及姓田的老人,也到了沅陵探知我住處,登門道謝,由張氏母親接見我就避開了。 我的階段性任務完成,和家人研究我只有高中畢業,必須再回學校進修,但 戰亂時讀何所學校成了問題,終日無所事事,我的住處,正是以前我幼小時,曾經住過的府臺衙門的路上,白天無事,常走到舊地重遊,所有建築遭火燒光,如今人稱此地曰 “府坡”, 明白告訴你,此地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只剩下高高一堆土坡,因為抗戰,淪陷地區廣大,有些逃難的人,由長江進四川,有些人順陸路由長沙,經常德,到沅陵,再往貴州,雲南而去,所以沅陵外來人涌進不少,市 街道路窄,因此街上人擠人,擦肩而過,府坡上這塊空地,沒人管,做生意的人就動腦經,在此搭棚作起生意來,有茶館,小吃攤,舊貨攤,租書攤,形成一小市場,白天看著那些逃難的百姓,晚上露宿在樹邊墻角,有多少悲慘的故事在裡面,深深感到自己太幸福了。

        過沒多久,張氏母親迴轉鳳凰家鄉,留我在沅陵,搬到堂姐璽珍家住,她家人口多,很熱鬧,有沈云麓大哥大嫂,璽珍堂姐,(姐夫沈得余,任陸軍團長正在江蘇地區,與日本鬼子作戰。) 景陽堂哥,戴家老毛名國強,“蕓廬” 是這棟房子名,位於小山坡上,地勢高,俯望全城,兩層樓的西式洋樓,房間很多,我一人住一間房,很舒適。

        不久,北平和杭州藝術專科學校,老師和學生來到沅陵,有幾位同沈從文要好的教授,就搬到蕓盧樓下寄住,之後,沈從文二哥一家,也來到沅陵,住在蕓盧,這一來更加熱鬧,我同他們也漸漸熟識,教育部下令,兩個藝專合併爲一個國立藝術專科學校,在阮陵對岸成立,並招收新生,正好我還沒打算到那裡讀那所大學,目前所有戰區里的大學,都在搬家中,校址未定,離開學日期更無法預測, 現在藝專在阮陵覆校開課,在我心想,讀藝專雖不是我理想的前途,但能暫時有進修機會,總歸是好事,以免白白浪費光陰,這主意打定,我就去報名,投考藝術建築系,幸獲錄取,開學上課,筑系的課程,此較深,諸如微積分,透視學,都是費腦筋的功課,以前數學底子沒紮好,學起來感覺更吃力,上了幾個月的課,學校奉命遷移去雲南省昆明,因此停課,準備搬家。

        湖南省內只有一所大學,湖南大學,依目前時局看來,也是要搬移的,地址不知何處,等開學還早哩,聽說好幾所出名大學,都準備向雲南搬,不如去到雲南,再行定奪,與戴家老毛研究,他準備隨校走,( 我進專科部, 他讀預科) 戰時流亡學生,學校負擔交通住食一切費用,不花錢走一趟雲南,何樂而不為,想想也不錯,大家就隨校遷移吧。

        學校行程,是沅陵先至晃縣住一宿,第二日到貴陽停留暫短時日,再赴昆明,計劃擬好,開始實行,首先同學及學校教器材,分批出發,我隨後幾天,也乘坐運教材的卡車啟程,卡車司機與我二人,坐在前車箱一路談笑而行,行至中途,忽得訊息,前面行車被搶,土匪因為看見裝教材的木箱,以為是值錢貨物,搶到手之後,才知裡面裝都是白粉做的外國人像 (維納斯,阿波羅等的石膏像,藝專用來描繪作畫的標本 ) ,學生們駭怕得半死,流亡學生全是苦哈哈,那裡來的油水,白乾一場。反而被地方自衛隊聞警追殺,捉著幾名土匪,殺頭示眾,將頭掛在公路旁,里程牌上, 真是亂世出鬼怪。 我的車路過時,司機特停車在首級 旁觀看,離前不遠處還有幾棟茅舍被燒,余煙繞繞,當晚抵達晃縣 (湖南省與貴州省交界處) ,到學校報到,分配住處後,找館子吃飯,湖南省公路局的運輸車, 只能到晃縣為止,再過去就貴州省,要坐貴州省公路局的車輛,因為車數有限,先到先走,大家輪派先後,我所以留在晃縣,一住三天,在第四天才輪到我們走,經過玉屏縣,當晚抵貴州省城貴陽市,往在一所天主堂中,男生在隔壁一間教室打地舖睡,女生住在天主堂內。

        有一天我閑逛馬路,見路旁有一相面測字攤,心血來潮,來到攤前,請為我指點迷津,他看了看我,說了很多話,我始終記得說我兩點,第一點,你將會造就你自己,是在西南方對你有利,第二點,如果你是軍人,你將來是個上校職位的人,我那時只是個大孩子,長頭髮,大棉背心套在學生制服上,一付假藝術家的打拌,他怎能寓言說我是軍人上校呢,奇怪在心裡,(多少年後,他說的兩點, 都應驗了,空軍官校在昆明,也就是西南方,我退役時的官階正好是上校。 )江湖術士說的話,你信還是不信?

        在戰局上在華北,中國的部隊憑濁流滾滾的黃河來抵禦,在華中又以長江三峽來阻止日本陸海軍進攻四川及重慶,在華南,日軍不願冒季節性雨水及崎嶇的地形進攻廣東內地,只佔據廣州周圍的一片區域,於是日軍又發動和平攻勢,首要目標是蔣委員長,其次企圖引誘中國人民傾向南京偽汪精衛政府,但結果均遭到失敗。

        民國二十七年年底,日軍開始陸續轟炸中國每一個人口較多的都市,藉以全力擊破中國抵抗的後方。漢口陷落,戰事進入僵局,中國軍隊後退,憑天險抵抗,日軍不肯用最高的代價,在陸地上進攻而擊敗中國軍隊,而以轟炸來瓦解民心。

        日軍為求實現軍事上和外交上的攻勢,遂想以空軍轟炸來使中國人民屈服。用空軍破壞一個民族的意志及抵抗能力,當然沒有比用轟炸機來轟炸城鎮更理想了。因為只有空軍可跨越過黃河及長江三峽,並且可以飛過廣東高山,轟炸中國後方的心藏地帶。

        聽著收音機國內局勢的報導,深感不安,此時藝專宣佈,啟程轉往昆明,正 不知是否要前往。洽在此時,得知,陸軍官校十六期,來貴陽招生,我報國的機會到了,我毅然前去報考,幸被錄取。又要整裝在規定日期前往重慶某處報到。         

        胡家的泰輝,剛好要去重慶念大學,我便兩人同行,搭公路車去重慶,到對岸黃果埡,找到他父親以前的部下,黃伯伯,二人寄住他家,食宿慇勤招待,沒有多久,胡泰輝去了成都,僅我一人留在黃家,偶感風寒病倒,好在在報到日期 來臨,我病己癒即辭謝黃伯伯,渡江赴重慶報到處。

        在軍校報到處報到後才知,連同重慶招考到的共集合了十幾名同學,在由教官帶領全體同學乘坐二至三天的汽車至成都軍校,因生病才全癒,身上又有足夠的錢,所以自行買飛機至成都軍校報到,以免舟車之苦。

        在重慶時間中,遇到長沙大麓同學,他們現在都是復旦大學學生,復旦在重慶覆校,勸我不如留下來進復旦讀書,另一位劉同學,現身說法,他曾經考進成都軍校,接受訓練,他說那種苦,簡直不能忍受,才開小差出來的,他們怎樣勸,我的意志未搖動。

        我花九十六塊銀元,買了一張中國航空公司飛往成都的機票,天晚了大家同 學又好久不見一定要送機,他們陪我住在旅館裡,至此別後,不知何時還會在相見,同時還是勸阻,我仍不動心,對我而言,除了入軍校,沒有第二步路。

        第二天到達機場,那時上飛機前,乘客也要過磅身重,兩位同學都是西裝革履,過磅人員來請他們過磅,他們都說不是,我自己走上磅稱說:「我才是。」服務員訝異,這樣乘客少見,那時乘坐民航飛機的乘客,都是有錢人,那有一頭長髮,身穿灰色棉軍服,頸上圍條圍巾,絨黑呢長褲,皮鞋沒上油,十來歲的大孩子,一個人坐飛機等到登機時,同學送我到登機樓梯前,向我道別,空服員也請他們一起登機,他們指著我說:「他才是坐飛機的」。

        抗戰時期,逃難的人多,離鄉背景,生活都成問題,衣著更不講求,民間也受到影響,國難當前,廢除奢糜浪費,提倡節約簡樸,支援前線,在我從民眾訓練開始,因為接觸鄉民,土匪,對於我自已服裝上,打拌成跟他們一樣,穿黑色唐裝,對襟或側襟上衣,腰間圍一布巾,下身穿折腰七分褲,赤腳麻制草鞋,頭上纏布我不習慣免了,回到鳳凰及沅陵,又回覆到我的學生裝,但買了一件傷兵的大棉背心,將上面車的紅十字拆去套在外面,後來又買了一件,憲兵的草黃的呢上裝換來穿,這些東西,都是從舊貨估衣攤上買的。進了藝專,受到藝術家的傳染,也換成假藝術家的打扮,長頭髮縐的衣褲,皮鞋沾滿灰泥不修偏幅,戴家老毛隨校赴昆明,我將新西裝,麂皮夾克,全送給他了,我僅留一套西服,以備日後用得著,(空官校出國時,拍謢照像時就穿上了)。
( 田景詳先生錄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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